我和我的家乡
很久没有一个人站在河堤上,吹着西风,感叹河水悠悠,满脸岁月痕。
这半生匆匆忙忙,还没懂事就过了一半。等到懂得了如何生活,却发现胡子拉碴,零星白发,仍无法触摸这生活。
大风夹杂着细雨,桥头的围栏上靠着一个女人,她在拍照,拍很远很远的秃山。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把她和秃山都拍了进去。放大了照片,这个女人有点眼熟,远处的秃山也略有点熟悉。
我走上桥去,空荡荡的桥面,只我与她两人而已。从她边上走过去,打量了她的黑色皮靴,她的黑色条纹裤,以及一件黑色外套,脸上的眼镜,浅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深黄色的发尖……
她也在仔细地打量着我,一头乌黑的短发两鬓闪烁着几根银丝,眼角的皱纹和脸庞的坑坑洼洼,浅蓝色的一次性口罩,黑色的冲锋衣,黑色西裤,一双满是旧痕的皮鞋,走起路来慢慢悠悠,像无聊时候在散步,更像是再寻找着些什么……
等到走过她站的位置,我才抬起头看远处的秃山,异常熟悉,像是曾经爬过千万遍,却连一丝记忆都没有留下。
我向秃山走去,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可能是天气的原因吧,这种天气,连往日河道里的垂钓爱好者,也缺席了鱼事宴会。
走着走着,太阳冒出来了,腊月的太阳,没有啥温度,只能给人走下去的信心跟希望。终于走到一座通村桥头,而秃山就在桥对面不远处。此时,我从未如此的心情复杂,秃山好像许久前就刻画在我的大脑里。按常理,我该说,我来迟了。但偏偏脱口而出的是,好久不见。
顷刻间,大雨倾盆,我站在桥头,不如雨停了再爬山吧。但每后退一步,心里就沉重一分,退了三步后,心里难受起来,心率不齐了。我赶忙往前走去,我知道这个地方我来过,我却不知道啥时候来过,和谁来过,过了桥,开始爬山时,心情舒畅了,但心口依然堵得慌,脑中浮现出一些画面:年少的我站在秃山上大笑,伸出去拉另一只手…………
那另一只是谁的手,却毫无记忆。
我站在秃山上,望向远处,风雨交加,远处的桥上有个人站在那里。我拍了一张照片,放大之后,原来还是那个女人,一直站在雨里,望向我,我也望向她,互相都看不清,但就是觉得亲切。
我下了秃山,发现山下的沟壑,同样熟悉,好像来过,却不知什么时候,和谁。
唉,年轻时我们努力去遗忘,恨不能忘了关于某个人,某个地方的所有记忆。等到人生过半,我们努力去记起,想记起关于某个人,某座桥头,某个山头所有记忆。但始终还是,什么记忆都没有,什么也没记起……
那天,我走了很多路,去了很多熟悉的地方,记忆里全无,却倍感心情沉重。如今,打开相册,拍的秃山和那个女人都在,那个地方什么时候和谁去过,是梦里还是现实,都无从说起,只有照片和记录下来的文字,成了往后的记忆。
陈青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