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故事(五十七)
夜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而无论长短,在醒来的那一刻都会有些恍惚。这不是旧居的院落,也不是那间小小的一居室,空气潮湿,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气,还有些温暖。
十月中的南京已入秋多时,算不得温暖。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正惬意地蜷在旁人的怀抱里,以一个最舒服的角度和姿势。
“醒了?”那人问。
记忆断断续续,她被这状况吓到,第一反应是警觉地往床边缩,一只手飞快地将自己衣裳从上到下摸索了一遍,扣子、拉链全都严严实实。
她坐起来又把他往另一边推,“陆天明,你……你……”一时间真是又羞又恼气得张口结舌,“我们没有……没有做什么吧……”
“你喝醉了,我怎么可能乘人之危?”他一只胳膊吊着,一只胳膊被她枕了一晚正是又酸又麻得呲牙咧嘴,倒也看不出坏模样。
“再说,你瞧我这胳膊。”陆天明呶呶嘴,“就算我有那心思也施展不开不是?”得,后面这句就有点胆儿肥了,也不知他哪来开玩笑的底气。
李娟隐约想起昨晚两人是怎样相依相偎行了一路,回味起来莫名教人心里熨帖。
“那你……就让我靠了一夜?”
“你说先别走,我也确实不舍得走。”他又挪过来挨着她,“想想应该早点认识你,但也庆幸是现在认识你,一切都刚刚好。”
不知怎的,她又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很能喝酒的,昨天怎么会醉了?”
他笑起来,“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又说酒逢知己千杯少。”
她瞪他一眼,“这顿接风宴搞得我太被动了,你就这么急着昭告天下呀?”
陆天明抓过她的手,“昨晚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如果你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可以暂时不对你家人公开我们的关系,我相信水到渠成。”
“说话算话?”李娟侧身盯着他,捏住他鼻子,“一校之长可是要言必信行必果的。”
他点点头,噗嗤笑出声来:“好好好,我答应你。不过,万一偶然碰到了……”
“你也说是万一。”她又发狠捏了捏,“不许故意制造万一。”
当然是要唯唯诺诺呀,当然是以后的事谁算得准呀。
但目下最重要的是,已然晚起,今日原定的计划只好各自取消,手拉手去吃鸭血粉丝汤是正经。
“喂,昨天晚上,我们真的就没……”倒不是别的,只是月光下那般旖旎的情境,不可能回到房间就戛然而止。
摇头,含笑摇头,正经人意味深长的笑,笑得她有点心虚。心虚就会脸红,一贯骄傲洒脱的人脸红起来更添了几分局促。
“我做什么了……”
“我才知道我们李娟同志还会唱京戏。”陆天明憋着小嗓学她,“母亲不可心太偏,女儿言来听根源……你怎么唱那么好,比我们学校从京剧团请的角儿唱得都好?”
“我发现你这人暴露真面目了啊,胡吣什么呢?我就小时候跟梅先生老唱片瞎学的,也就糊弄糊弄你这外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