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住在让我想念又回不去的往事里。
我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不再绑马尾,我只是突然想念她绑着马尾时的笑脸。
学生时代里,我们周一穿校服,升国旗,校门外的早餐林林总总。
在高二那一整年里,我们吃遍了学校附近所有的粉汤,而这其中又属牛肉粉最受青睐,虽然我并不爱吃肉。
吃牛肉粉须配上一根脆脆的油条,将油条泡进香气腾腾的汤汁里,趁油条不注意时一口咬下,七分柔软带三分酥脆,嘴里忽的爆开香浓的汤汁。那是一种稀松平常的满足,就像春日的耳机里单曲循环着《知足》。
到了高三,白纸黑字的试卷与如临大敌的高考冲散了我们早餐"F4"。我依旧每天迟到,但没再约上那几位损友再去吃上一碗牛肉粉。我开始习惯了每天清晨在朦胧的睡眼里买上一份手抓饼,有时是隔壁的杂粮煎饼。
"手抓饼加一个蛋,不放青菜。煎饼多放点萝卜干,多加些辣。"日复一日,他们懂我。
第二学期,我尝试着转变口味,于是自行车往前骑了一些,停在校门口旁的粉汤铺。
但这家打包的粉汤终究不及高二那年的牛肉粉万分之一。第一,用白色塑料袋来打包一碗粉汤本身就是对粉汤的亵渎。其次,它的汤汁极浅极淡,如白开水般上面无力的漂浮着几片菜叶,几块让我避之而不及的瘦肉,再无其他。整个就是一碗失了魂魄的"什么玩意儿"!
再三,每次我带到教室后还不能吃,须等到早读结束。再打开时,虽它还冒着热气固执的证明着它还没凉,但想吃的心情早已消磨了一大半。
同桌是位学霸,她不怎么爱吃粉汤,平日里总吃些玉米或馒头,终究不是同我一块大口吃油条滋溜唆粉条呼呼饮汤汁的损友们。
我特别爱吃辣,简直到了无辣不欢的地步,也曾和朋友比拼谁更能吃辣最后赢了一时痛苦一天。私以为,吃牛肉粉不放辣椒,那将是同到北京不游长城一般的遗憾。我总会一勺往上放,损友们每每调侃我作势要把一整罐辣椒倒入我碗中。
每次早餐我都吃的满头大汗,不熟的人看到还以为我吃着吃着就吃哭了,也有同学曾偷偷问我,"你是不是蒸桑拿过来的?"
时针往前拨,再往前拨,它在钟表里循环往复,日子却日日变幻,一直向前,终究没再停留。校门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们挥手告别又挥手招呼,一天又一天。
终于有一天我们挥手告别,再无下文。
我忘了最后一次一起吃粉汤时是哪个倒霉鬼帮我们结的账,忘了我从哪时起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早餐然后自顾打开课本,再没人和我争辩NBA里究竟谁更胜一筹。我好像很久都没翘过早读去吃早餐了,也很久没人同我一块边吃着牛肉粉边扯着一些青春的犊子。
校门口的早餐依旧林林总总,学生换了一拨又一拨,谁的青春期正悄然而至,而谁的学生时代又在缓缓落幕。
高考的最后一科结束,天空下了一场大雨。将之前所有的郁闷和失落,沮丧和难过淋了个稀巴烂。连同那些幼稚的心事和青涩的心意,都轻悄的稀释在大雨里,越下越勇。
"青春兵荒马乱,我们潦草离散。"听起来还挺非主流,可事实不就是这样么。
我不知为何想到她,我的思绪却突然拐了个弯,不合时宜的想起了那些年吃过的早餐和那几个曾经一起将早餐吃出了仪式感的损友们。
大概是他们都一样,都住在让我想念又回不去的往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