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至深至黑的海岸（二）

人们常对我说：“活出真我”。

活出真我是啥？其实并不存在，因为什么是真我，我们并不了解。是金子总会发光，但总也因为种种原因被沙子掩盖住，为世人所看不到。所以金子，本身就需要去努力寻找适合自己的对象，寻找让世人发现它的办法。

“你可以追求真实的自己，但别指望所有人都理解你，那是不可能的。”

“可我不能向这些事物妥协。”

“你是不是仍旧认为付出代价的不应该是你，而是他们？”

从我有自我意识开始，我就在孤军奋战。但凡身边出现阵营一说，无外乎就有两个——我与其他阵营。

事到如今，叫我放下尊严去向那些我瞧不起的人握手言和，恳求与他们和平共处，已经不可能了。

艺术是一场持久的战斗，艺术家活在这个世上就要战斗！为了战斗，我已经用上了自己全部的资源，甚至连牺牲自己的幸福生活都在所不辞。但是我只能一个人闷在家中，独自品尝着空气中的寂寥，我时而回想起和过去的人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回想起初中午后踏着阳光去上学，鼻子里尽是紫色丁香花的味道。现在，我必须先吸上一支烟，才能开始作画。柳德再也没来过我的家，到访的访客里，只有毛方林一个熟人。

那些恬不知耻、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消磨时间，从没有做过什么真正伟大之事的人，一旦发现充满年轻干劲的斗士，就是一句“你还年轻，还需要历练啊”就将斗士的佩剑埋进了坟墓。世上不乏像我这样的斗士，可斗士们的资源过于匮乏，自身又相当腼腆，导致分布在世界的缝隙之中，过着蛆虫一般的生活。你看，那些消磨时光的人可高兴哩！他们的斗志没多少，他们贪生怕死，视财如命，还告诉自己的妻儿此等之事即是人间所谓的成功。在酒桌上他们相互吹捧，还拉帮结派地欺负我们这些单打独斗之人。

战斗吗？你年轻时血气方刚的嘴脸还是蛮可爱的。

我对自己一点也不怜悯，或许我寻找的东西是真理与自由，或许我重回爱情就能获得解脱。但是我的灵魂在逐渐疲倦，我习惯了在女孩的怀抱中获得休憩，当我没法再得到那些怀抱的时候，就开始恨她们。那些倒在我眼前的女人，那些我主动或被动杀死的希望，全因我对自身的惧怕凋零。现在，我还躲在这屋内浑身瑟瑟发抖。

我已丧失某种勇气，那是一种痛苦，当阳光照在身上都感受不到欢愉的痛苦。无限的悲凉和思念将我攫取住，逼着我进入黑暗的隧道。在那里我苦苦挣扎，试图寻找一个能叫我解脱之地。我是一具终生都在长途跋涉、停不下脚步的孤魂，期冀着某天能遇到真正的天使。

我希望，你纯净的眼能穿过我的黑暗，让我穿过这个沼泽。

可你却失明。

我要与这屋子一同发酵。

“今天我要向你们介绍的是——大名鼎鼎的女性杀手——叶信先生！”

“咱们今天在这里不醉不休！”众人举着杯子齐声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