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说书人 01

最后一个说书人    第一章    心病    01

我一直以为想要爱上一个人就必须先要了解她。但我爱的人却告诉我，当我想要了解一个人时，其实我已然爱上了她！

当铃儿再一次告诉我这句话时，她的人已远在天边，她的心却近在我手掌心里。

时间：全国解放之后，某一年新年后，此时元宵佳节刚过。

地点：熟悉的黄土地上，陌生角落里。 

而今的三月是个很寻常的日子，春天里有好些树发出嫩芽，甚至长出新叶，和夏日田野里的绿草一样，让人看后格外舒服。香村镇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树荫下，是孩子在自由地呼吸绿色的空气，随意奔跑，洒下笑声，播种欢笑。我刚和铃儿刚走进这中华四俗之一的镇子，就感觉自己可以马上找到妹妹，于是就在大街上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嬉笑说：“铃儿，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像你，还是像我？”

“街道上人多，你乱说什么呀！”铃儿摇摇头，顺势甩开我的手，她耳边的发丝拂过我的嘴唇，“谁要和你生孩子啊，想的美！我们都没有领结婚证，根本不算是夫妻。”

我不理会街上来往的人，继续在铃儿耳边笑说：“傻姑娘，就算我们没有领结婚证，可我一直当你是我老婆，你也当我是你老公啊！等你给我生了孩子，我们也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李七婴，街道人多，你老实一些。”铃儿一副害羞的样子甩开我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偶尔能在路边的拐角处瞧见红絮，嗅到花香，醉人心扉。更有春燕在屋檐展翅轻舞，欢畅歌唱，直把人间当天空。行走间，我无意瞧见铃儿手上粗糙的皮肤，心里很不好受。

记得我们在来香村镇的路上，听一个说书人对我说：“女人的脸是母亲给的，女人的手却是丈夫给的，你妻子的手不漂亮只能说明你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如果不是街道上人来人往，我一定会抱紧铃儿，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再为我受苦！

我追上铃儿对她说：“相信我，等我们找到妹妹，回到家乡，我就再也不会让你干粗活。以后我天天给你洗衣服，天天给你做饭吃！以后我们的小孩也由我天天照顾……”

“洗衣做饭本来就是女人做的事情啊！”铃儿格格笑着，打断我的话，“而且如果你以后照看我们的小孩，那么谁出去赚钱养活我们一家子人呢？”

我没有再说话。此刻只能握住铃儿的手，紧握在我手心里——铃儿似乎因为自己当时骗妹妹去山里找我遇见人贩子，所以才加倍地对我好，小时从不干活的她常为我添衣做饭。

每次一想到有一个女人比爱她自己更爱我，我心里愉快越多，悲伤就越多。我没有像书里说的那样，在心底愉快时，许愿脚下路永远没尽头，我心里反而盼望能早些走完脚下的路，早早找到孤芳妹妹，带她回到我们家乡。同时也盼望能早日与铃儿结婚，生一大堆小孩，依偎在我母亲的膝盖下。只是想起如果不是铃儿让妹妹去大山里找我，如果妹妹没有遇见那个装成乞丐的人贩子，那么想必妹妹也不会离开我的家，心里隐约有些——

但我不能怪铃儿，铃儿实在对我很好。我一遍遍告诉自己，因为当时自己没有在家里把妹妹照看好。现在只能依然孜孜不倦地寻找，相信在明天清晨就可以看见妹妹。

此时走在香村镇上条条鸟语花香的街道上，我感觉这路上的春风都沾沾自喜，甚是得意，一直不停地吹摆铃儿额前发丝。我搂住铃儿的肩膀，对她说：“我想去买花灯夜晚照亮路。”

铃儿又摇摇头，发丝从我嘴唇边拂过，她说我搂她的手太用力捏痛了她。她还说不让我去买。她说为了省钱，然后让我看看街道两边。我松开手，一眼望去，只见香村镇家家户户的门槛上挂着大红的灯笼和门框上喜气洋洋的对联还是一如年夜，崭新如初，似在窃窃私语，讨论新春辞旧年，祖国大变化——虽然中国美丽、国人最爱的春节已经过去，但似乎在这香村镇里，每一天都是春节。也许夜晚到临时，街道两边的大红灯笼会首先为我和铃儿指路。

下午晴空万里落下的轻风拂过面，心如晴空。我和铃儿就在让人心情美丽的轻风下，绕着香村镇的街道上游转了一整天。我们依然向路人已经店面商铺的老板们打听有关我妹妹的行踪。当我们向路人询问时，路人总会问我和铃儿：“你能说说你的妹妹长的什么样子吗？是高，还是矮？皮肤是白，还是黑？”我和铃儿都无法回答路人这样的问题。我们只能回答有一个人说一个和我妹妹长的很像姑娘出现在这个镇子里。

似乎我们自出生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寻找某一个人一样。

夜晚时街上出奇清静，街道两边灯笼早早亮起来，偶尔能听见蚱蜢的虫鸣声，还有婴孩们的哭声，以及风在我们头顶摇动灯笼的声音。

我又对铃儿说：“亲爱的，我们要一个孩子吧！一个我们真正的孩子！”

铃儿似乎不太懂我话的含义，她嫣然笑着回应我的话：“呵呵，等我们找到你妹妹后，我们就回茶叶之乡，举行过婚礼，我就给你生孩子，你想要几个孩子，我就给你生几个孩子。”

我嬉笑说：“那么我们一回到村子，就直接办婚礼吗？我们不去领结婚证了？”

“别太淘气了，找你妹要紧！”铃儿说罢，拉住我的手，继续跟我走。

我在心里想也许对于苍茫人海中寻找另一个人的我们而言，那张叫做“结婚证”的证明，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我悄悄紧握紧铃儿的手，不想再像中午那样莫名把她的肩膀弄痛。

我心里突然不愿意再让铃儿跟我走，我怕我会辜负她。怕我无法在这个镇子里找到妹妹，永远都无法兑现和铃儿之间的诺言。我更怕我一想起妹妹的丢失和她有关，就会无意间伤害到她！夜幕降临后，路边满是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来，能够清晰地看见脚下的路通往何方。但我却不知自己的路在前方那里，所以我和铃儿先在香村镇里找了一家旅馆住下来。

夜已静，我和铃儿都躺在床上。铃儿问我：“七婴，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背对铃儿，说：“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欢。”在离开家寻找妹妹的日子里，我习惯和铃儿背靠着背睡觉，我好怕我只要一搂住她，就会忍不住地想要她为我生一个孩子。

——也只有天知道，从小被母亲收养的我是多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但你们都知道，我更怕假如铃儿给我生下小孩，那这孩子很有可能会和我一样被他父亲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