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的人生
原本题目名字是想叫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的,但这个名字既冗长又俗套,就索性弃之不用,换了现在这个名字,既更加的吸引眼球,也确实更贴切的反映了我想描述的主题。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隐约记得在《躁郁之心》这本书中,作者描述自己患了躁郁症后的感受时,这样写道:“假设自己正常状态时是100%,那么服用了锂盐后的记忆力,反应能力,逻辑能力都大概只有一半不到”。是的,60%指的并不是寿命,而是对生命的感知。如果要说对生活质量的影响的话,我想那是60%远不足以描述的。
高考选择专业的时候我没去,是我爸去的。我给了三个选项,心理学,物理,计算机。心里排在首位的是心理学,因为我想多了解自己一点。(说到这个,给我们上心理咨询师课程的老师也说过,他的学生里50%的都有心理问题,所以他每次举例子的时候,都是这么开头的:“我有一个学生,blablabla...” 可见与我有相同想法的人大有人在)但我爸觉得我很爱打游戏,学计算机应该不错,所以把计算机放在了首位。后来除了选修过一门老师讲的超级烂的心理系的课程外,就再也没什么交集了。
再次和心理学扯上关系,是16年的事情了。因为我认识了一个《躁郁之心》的女主角,小痴。那是2016年12月18号,我在公司加班,不记得微信上说了些什么,刚认识不久的女生突然就说已经上车了,15分钟就能到我公司,要见我。我当时被惊呆了。。。就跟我曾经在地铁站口被迎面走来的一个颜值身材都9分的女人叫Honey一样被惊呆了。。。当然,我这种正派的人,碰到这种来路不明又好看的女人,都是先带回家再说的。所以那天,我请她吃了一碗面,故事就是这么开始的。
人们都说西湖美,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雾西湖。那天,西湖之上烟水迷蒙,湖风凉而不寒,沁人心脾,黑夜之中柔美夹杂着一丝神秘,映照着人的眼睛里也泛起阵阵的雾气,朦胧起来,看不真切。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美好,却忘了湖水虽然静谧安详,却一样是可以淹死人的 。
小痴的躁郁症在遇见我时,并没有在发作期。只是她每次都是从后面抱着我,当我试图抱住她时,她总会很机巧的躲闪开去,并且有时会陷入沉默。然而当时迟钝的我除了觉得她不习惯和人亲近之外并没有觉得异样。直到,后来,见面开始变得越来越困难,每次见面也变得越来越短暂。再后来,微信上也很难得到回复了。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段时间已经开始服药了。心理咨询课上,曾经有学生情绪比较激动的问老师,说她朋友不吃药的时候很难沟通和理解,但是吃药了人又会整天发呆,该怎么办?那个老师回答说:“一定要吃药,精神类疾病就像一个开关,打开了就永远关不上了,一定要坚持吃药,否则只会越来越严重”。那个人又紧接着问:“但是吃药就会呆呆的”。老师也只好万般无奈的说:“那也只能呆呆的”
楼下的超市老板,跟我特别投缘。总是跟我说各种小区里的见闻,说阿里的人呐每天都死气沉沉的,回家估计老婆都干不动,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说我不一样,我有自己的兴趣爱好。还说隔壁少儿培训班那些单亲的孩子一看就能看出来很大差别。然而说的最多的,还是他以前混建筑工地的时候那些个子不可描述的经历,每次说完还要跟我说,你小子读过书,不是这种人。我就暗自思忖了,我他妈的怎么就不能是这种人了?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每次去找他聊天都是晚上10点下班之后,如果是早上去的话,便会遇见他的哥哥。一个我第一次见就觉得很奇怪的一个人,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令我不解,直到在我知道他患有精神分裂之后才释然。我曾经跟老板说,我可能这一辈子都超越不了我爸的成就了。老板安慰我说,他爸给投资人赚的利润都超过一个亿了,让他做肯定办不到,他不跟他爸比这个。然后说了一段令我印象非常深刻的话:
“从人性本质出发,过自己想要的有意义的努力的不攀比的生活,人一辈子才会开心。就像我一样,我爸老说我’躺在杨梅树底下,张嘴等杨梅掉下来‘,但是如果我不让我哥看超市,对他进行行为纠正,不出五年,我哥就脑退化,成为真正的傻子。。。我觉得我在有生之年能控制我哥的病,能够让他不变成傻子,让他有一个相对正常的人生,让他能感受到世界的变化,这就是我这辈子目前能够做到的最有成就,也是需要不停努力的目标。从人性的角度,听张国荣的那首沉默是金是相当有意义”
我们当时还谈到森田疗法,谈到这种病是一种富贵病,越是有钱人家的人越是好不了。只有那些不得不参与社会秩序才能养活自己的人,才有可能好起来。因为森田疗法的核心观点就是“拥有正常人的举止,自然就拥有正常人的思维”。我则觉得“健身-休息”是强制让身体机能回到正轨的最好办法。他还说起他认识的一个朋友,不发病的时候就工作赚钱,一旦感觉到自己要发病了就跑到医院去让医生把自己关起来。我想大概那又是另一个神奇的人的故事了吧。
幸运又不幸运的,小痴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她妈妈可以把她送到澳洲的一个小镇上,雇一个佣人照顾她。她发来一张站在大峡谷边上的照片跟我说,在那里她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跳下去的冲动才终于没跳下去。她也曾经发来一张大白天窗帘只开了一丝缝隙的黑漆漆的房间,我知道她躲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躁狂期的感官会很敏锐,声音和光线都会刺激到她。她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吃东西一直吃到吐。她也总是睡不着,要靠着很强烈的安眠药才能睡上几个小时。她也总是生病,三天两头的发烧。然而这样子的小痴,在我面前的时候却总是笑嘻嘻的,担心着我,问我有没有找到新的喜欢的人。我曾经问她,她的病是和我在一起之后才严重的吗?她说不是,已经很久了。她说她小时候见过人性的黑暗,我问那是什么,她说她已经不记得了。虽然不记得,然而事情造成的恶果却没有消散。我最讨厌的就是要感谢苦难那一套。苦难从来不值得感谢,值得感谢的只有在苦难中不曾放弃的自己,而且前提是苦难对于今天的影响已经足够小。
我无法想象她所经历的痛苦,也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很清楚的知道,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像《躁郁之心》里面一样失控到伤害自己的亲人,我是应付不来的。而在日常她情绪的起伏中,我的缺乏耐心也可能更加伤害到她。如果自己在意的人伤害到自己,那一定是最痛苦的吧。所以她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说她情绪不好,不想影响到任何人。于是,便是各自的人生。我唯一所能做的,便是尽量走好自己这一条路,希望她偶尔望向我时,能见着一丝光明,好好活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每个人都有自己所要面对的东西。我睥睨一切宛如战神一般的好友,内心其实是个会在夜里哭泣的温柔的小姑娘。我事业有成年薪160多万的室友,也得经历惊恐症的死里逃生,并且学会和它一辈子相处。而我。。。
在知乎上看到一句话。越是活的长久,就越是发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也越对众生多了一份怜悯,也包括我自己。我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