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行走在沙漠的重症病者
文/墨染寒妆
你伟大得让我想哭,但我宁愿不曾被你厚爱过。
人生就像一场磨难,把你折磨够了,命数自然也就到了。
站在镜前。
我眉目骄傲的挑着。
看着镜里曾经充满戾气的自己。
内心不悲不喜。
我孤独的时候,里面的自己很快乐。我快乐的时候,里面的自己很孤独。
镜外风雪呼啸,镜里山寒水瘦,我进不来,我也出不去。
—1—
27岁,是一个杂草疯长,光明里生机勃勃,黑暗里容易令人迷失的年纪。
很多事情,不管你前一刻记得多么清晰,有时候一个转身,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当然,我想埋怨的不是生活,毕竟再怎么无所事事,起码现在一日三餐,有鱼有肉,比起小时候三顿稀粥配酱油,简直不要太好。
对了,说起小时候,我记得那时候家里很穷。
穷什么?我妈开着一个小店,抚养着我们三兄弟,一家五口的所有生活来源,都靠着这个小店那点微薄的收入苦苦支撑。
五口?哦,对了,还有我爸呢。
只是你不必指望一个嗜酒如命,一天一大骂,三天一家暴的酒鬼帮忙维持这个家。
其实那时候我虽然小,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对于三餐的酱油配稀粥,我吃得挺烦。
我想吃鱼,想吃肉,想跟别的小孩子一样,买点零食吃。
我饿得发慌,我馋得无理取闹,我恨恨的看着那个女人,你对我一点都不好,你不是我妈。
我就这样被我妈揍得满地打滚,我哭了,她也哭了,我身上是一道道棍痕,她身上是遍体鳞伤的淤青。
妈,他又打你了?怎么你身上伤得比我还厉害?
后来我知道,我妈忍受他一遍又一遍的家暴,但第二天依旧会拖着那全身疼痛的身体,去跟熟稔的米店老板赊袋米,然后用最后的钱买了一瓶酱油,让我们填饱肚子。
而我妈,只会眼神呆滞的坐在旁边,愣愣的看着我们吃,等到我们吃完将碗伸到她面前,她的眸子才会回复些微光彩,将碗打满粥,重新递给我们。
“吃吧,孩子,快点长大。嫁出从夫,老来从子。妈这辈子,只能靠你们了。”
那个时候,我听不懂我妈的这句话,我只知道我很饿,我觉得我可以一直这么吃下去,最好不要停。
嗯,貌似有点扯远了,突然就提起了往事,原谅我有点儿唠叨,人一上岁数,难免会变得念旧,尽管27岁在很多人看来,还很年轻,但我觉得经历得多了,心总会跟岁数有着不成正比的疲惫。
虽然现在工作赚的并不多,但我开始懂得寄钱回家,尽管我一度跟郭德纲的老搭档于谦一样,有那么一段岁月爱上了喝酒、抽烟和烫头。
18岁我选择辍学外出打工,一个月两千块的工资,在珠海这种二线城市,不算多也不算少。
只是背井离乡,放眼望去,没有熟人,满地擦肩而过的,都是跟我无关的陌生人。
那时候我必然是孤独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所以每天下班的黄昏,我总会沿着珠海的海岸线慢悠悠的走着,一边欣赏着夜海,一边听着从耳机传来的音乐。
就这样,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我在珠海的海边走过了两个夏天。
—2—
只是我还是被电话那头的谩骂跟哭泣压迫得疲惫不堪,最终选择离开了珠海,回到了家。
是的,我突然感觉人生彻底没有了前行的理由。
我妈的哭泣,我爸的谩骂,就像两条阴冷的毒蛇紧紧的缠在我的脖子上,让我有种冰冷的窒息感。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选择与世隔绝,然后在自己的世界里,慢慢让自己从绝望到慢性死亡。
我痛苦了整整两年,将自己囚禁了两年。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开始静静的品味着黑夜里有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向我招手。
我终于受不了了,在那天晚上凌晨三点,给我妈打了电话。
“我想自杀,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挂了电话,我的精神越来越恍惚,空气也越来越令人窒息,直到我开始喘不过气时,钥匙开门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妈惊惶而恐惧的冲了进来,抱着我放声痛哭,用力之大,勒得我骨头生疼。
“孩子,你怎么了?你千万别想不开。你妈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折磨,你要是有什么意外?你让妈怎么活?”
我昏昏沉沉的,看着我妈那张因为长期遭受家暴憔悴得异常苍白的脸,突然感觉一松。
那天晚上,我妈坐在床头一直抱着我不敢放,我却在她担心受怕的颤抖下,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我想,不管怎么样,我起码能睡一觉了。
—3—
后来,我想亲情,尤其是我妈也许足够成为我活下去的理由。
我走出了那个自我囚禁的监牢,跟着朋友去深圳做测量。
那时候是12年,我已经22岁了,我的朋友拿着八千块的工资,我拿着两千九的工资。
但如果过得心安,钱再少我都愿意,尽管我还是一贫如洗。
最有趣的是,有一次我们需要测量一根独立柱,我需要顺着脚手架攀上这根足足有六十米高的柱子。
我恐高,我吓得脸色苍白,但我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我咬着牙,带上工具,颤颤巍巍的爬上了没有安全网,没有任何安全防护的脚手架,就连通道,都没有扑任何铁网供人行走。
就在我爬上柱子最高的地方时,我一脚踩空,“轰——”的一声掉了下去。
你问我当时的感觉?没有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我连喊叫都没有叫出来,就下坠了十余米,然后又幸运的抓到了一根铁管,愣了几秒后,抓着铁管爬了起来,然后顺着脚手架走到了地面。
然而在我安全后,我竟然连后怕的感觉都没有,就这样静静地走了下来,被我惊魂未定还在大喊大叫的朋友查看有没有伤口。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差点死掉的人麻木得连一丝恐惧都没有,我的朋友却吓得心惊胆颤。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我妈教给我的道理,但是有时候活着比寻死更需要勇气,这是我自己明白的道理。
该死的会死,不该死的,就像我,跟个孤魂野鬼一样游离着,阎王不收,无常不管。
把你折磨够了,命数自然也就到了。
—4—
所以外出多年,看得多了,什么恩怨情仇也开始淡忘不少。
就像那些往事,当年会觉得自己念念不忘,如今也只记得故事的大概。
而曾经满腔的戾气,也在岁月的消磨下,变成淡淡的无奈。
如今只是有点嘲笑我母亲当年的泪水特别廉价,为一个可怜的酒鬼流尽泪水。
她无非是个平凡的女人,但绝对是个伟大的母亲。毕竟她曾在家暴的阴影下寻死两次,但看着我们兄弟三人,还是放下了那瓶被她握在手里攥得紧紧的农药。
妈,你累不累啊!?我倒是挺累的。
只是我再也没有了轻易言死的勇气,你为了我们这么苟延残喘的活着,我又怎么能丢下你先走一步呢。
—5—
但生活就是这样。
你想死的时候,生活逼你活着,你想活的时候,生活逼你去死。
我们都很无奈,少数人活得精彩纷呈像本小说,但更多人的生活只是一本流水账。
比如你,比如27岁的我,已经明白生活不易,但举目望去,永远是枯燥无味。
然而总有那样一个人,会永远在背后默默地告诉你,请好好的活下去。不求你万众瞩目,只求你平平安安,这样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