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花
梨花又开放,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戴上耳机,闭着眼睛单曲循环。
听着,我脑子里浮现的,却不是梨花,而是核桃花。
核桃花和梨花、桃花一样,春天到了就开花,叶未发花先至。梨花白,桃花红,核桃花却是绿的,一根根的挂在树枝上。
核桃花是条状的,叫一根根比较贴切,它手指长的细细的茎干上,结着很多小花簇,小花簇也是绿的,只是在尖尖处有一点点嫩黄。
挂在树上像麦穗,掉到地上像一只只毛毛虫。
我总是想起,核桃林里,核桃树下,我的奶奶带着我在捡核桃花。
琼台夜未央我问奶奶,捡核桃花干嘛呢?
奶奶说,吃呀,说着拾起一根核桃花,捋掉小花簇,留下细长的茎,接着跟我说,吃这个,香着呢。
我学着奶奶,拾起一根核桃花,捋掉小花簇,把细长的茎放嘴里咬了一口。
脆脆的,然后一股难言的苦涩便锁住了我的舌头 ,我的嘴,我的脸,我的眉,一小会才缓过劲来,忙不迭的吐口水。
奶奶笑了,笑声惊飞了一树的麻雀。
琼台夜未央早春,核桃林地上的草还在枯黄中,核桃花掉在上面绿得显眼。
虽然嘴巴里苦,但还是照着奶奶的吩咐,捡起刚掉下来的核桃花,心里想着这么苦涩的东西 ,奶奶手巧,做出来的味道,可能也是像苦瓜一样 ,是能接受的苦吧。
背篓满了,奶奶招呼我坐下,把背篓里的核桃花又倒出来,拿出两个小塑料袋让我套在手上,去捋掉那些小花簇,只留下茎干。
奶奶说,核桃花的汁沾在手上会变黑,不容易洗掉。
我问奶奶为什么自己不用塑料袋,奶奶说,我演非洲人都不用化妆,我还怕黑啊。说得我们都笑了。
琼台夜未央一背篓的核桃花,剩下小半背篓的茎干,奶奶说够吃几顿的了。
我背上背篓,跟着奶奶走出核桃林,奶奶让等她一下,就钻进了杂树丛。
奶奶出来时,背上多了一捆柴火。
我说,奶奶啊现在电磁炉多方便,何必辛苦烧柴火。
奶奶说,还是柴火炒菜好吃,有烟火气。再说奶奶身上不背点东西,还不会走路了。
琼台夜未央等我走进院门,奶奶已经坐着和爷爷喝茶说话了。
爷爷从水烟筒上抬起花白的头,我说,爷爷啊你说羞不羞人,上山下山,我走不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
爷爷笑了,说,年轻时候我都走不赢她。
奶奶把核桃花倒在盆里,接了清水泡上。
我喝着茶,问爷爷,怎么会想起吃这个。
爷爷说,那时候日子苦,奶奶操持着一家七八口人的厨房。粮食不够吃就多上菜,门前的自留地从来没有空闲。
经常天不亮奶奶就上山了,找些山茅野菜回来。
琼台夜未央一开春,核桃林里遍地的核桃花,奶奶自然不会放过。
核桃花和其它野花野菜不同,其它野花野菜一泡水,苦味就没了。
核桃花倔得很,时间泡短了,苦味出不完,时间泡长了,它又坏了没法吃。
奶奶不死心,上锅煮,等苦味出干净,核桃花也烂了。用开水烫苦味还是出不完。
我的奶奶就不相信了,就把核桃花先用开水烫一下,又放清水里泡着,差不多了,又烫一下,再放清水里泡,直到清水里没有了褐色的苦汁。
好吃吗?我问。
爷爷说,好吃,香。
奶奶为了吃,真是下足了功夫。
琼台夜未央等到第二天我才吃上了核桃花。
铁锅里奶奶倒了菜籽油,架在熊熊的柴火上,油辣了,抓进去几把核桃花,爆炒两三分钟,撒上盐就装了碗。
碗里一根根的核桃花已变成灰黑色,闪着油光,香味直钻鼻孔。
我夹起一根放到嘴里,脆脆的,苦涩没有了,有的是核桃那独特的香味。
我大大的夹了一筷子,嚼在嘴里,发现除了有核桃的香脆,还有一股乡野的味道。
就像突然走进一片树林,突然踏入一片草地,迎面扑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琼台夜未央我怨奶奶以前怎么不弄给我吃。
奶奶说,我很小的时候吃过的,后来跟爸妈去城里上学 ,放假回去就错过了核桃花季。
奶奶说,活该你们吃不上。
好吃的菜都有名字,我为这道菜起了个名字,叫苦尽香来。
那年以后,每次回小山村,都错过了核桃花季,就再没有吃上苦尽香来,却常常想起。
现在想着,依然口齿有香。
琼台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