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专访 | 马赛克：复古是一种永远“时髦”的态度

2018-12-06 本文已影响51人 1ce6ba3d57f0

在2018年冬天，马赛克乐队发布了第三张录音室专辑《劲歌热舞》。这一趟穿梭在未来与复古之间的音乐时空之旅，有着八十年代的怀旧与浪漫，有着对当今社会的揭露与愿景，也有未来世界的无尽幻想，当这些热切表达交汇于马赛克音乐，令人看到的不是时间刻度，而是身处各个时代的真实你我。

如今，马赛克已经踏上全国巡演的热舞之旅，在此之前，我与马赛克一起聊了天。

一台名为马赛克的时空机

为什么马赛克音乐是复古风格而不是别的？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马赛克的鼓手高欣指向主唱夏颖：“他小时候关于俱乐部的故事就能解释。”

夏颖笑了，立马脱口而出记忆中关于八十年代的画面。

“因为我是厂矿子弟，厂里有一个工人俱乐部，大家在里面跳舞都是跳迪斯科，那会听的是荷东舞曲，然后跳迪斯科的人都很大胆，也愿意跟别人斗舞。我们厂里那些叔叔阿姨姐姐哥哥，长得好看一点的人，都喜欢把自己穿得稍微好看一点。他们不仅跳舞跳的好，而且音乐也好听，你会觉得他们太酷炫了。 ”

在马赛克为巡演排练做准备的间隙，我和马赛克聊起了音乐上的开始，当复古迪斯科回到原本闪亮的样子，我们陷入了某种关于怀旧复古的向往和思考。

“当时我觉得最牛的就是这帮人，这群在俱乐部里面跳舞跳得好的人，还有踢足球踢得好的人，只有这两种人我从小就迷恋。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完全不讲道理的那种开放，就是很理想主义、很开放的那种状态，包括我爸妈也是。“

接着语气略带遗憾，他说：”其实过了不久，从80年代末到我上完小学那时期，人们就开始越来越没有以前那么开放。后来马上就感觉是稳住别”浪”，现在的时代显得更紧张，人与人之间障碍也开始变多了，比如“勾肩搭背”的人确实变少了，不像以前很容易三五成群的，容易展示自己的态度，但那种实在是很性感，因为人们是很大胆和勇敢的。 ”

说起这些，夏颖一头标志性的波浪卷随着动作摇摆起来，和面对其他话题时的犹豫截然不同。

在夏颖看来，复古的时髦性当然毋庸置疑，国内喜欢音乐的人是从模仿欧美开始，而马赛克的音乐还有其他源头。四川话有一句话，特别能代表夸某个地方上升到广泛的褒义词，就是“好港哦”这句话，意思是夸某个人很洋气很时髦，而九十年代的港台文化的确是时髦的，不光流行音乐，还有电影艺术。

“为什么当时那边如此时髦？”

“在改革开放初期，国内很多地方很封闭，比如北方的人都去广州淘金做生意，比如进大哥大回来卖啊各种，因为广州是大陆的资讯港口，各种外部先进文化是在那边最先接受到。“

这些最初的音乐接触和经历，潜移默化影响着说四川话的马赛克对粤语歌的偏爱。

之前，马赛克曾尝试在音乐中加入粤语元素，而这次新专辑《劲歌热舞》中，更是有一首全粤语歌《千杯不醉》，由Beyond作词人刘卓辉操刀歌词。吉他手卓越介绍了这首歌的合作背景，当自己写的旋律和刘卓辉的词合在一起之后，特别是歌词中“唏嘘”二字的出现，令他一下子找不到形容词表达合拍。他说，出现《千杯不醉》这首粤语歌特例，其实在于粤语与音乐是否适合，是哪里的方言并不重要。

新专辑《劲歌热舞》

不足为奇的是，不仅有粤语歌的出现，《劲歌热舞》中还融入了蒸汽波、合成器流行等电子元素，种种具有时代标志的音乐碰撞融合，仿佛为听众的脑海里安装了时空隧道，让人在过去和未来之间腾云驾雾。

乐队创作主脑卓越说：“这是一张概念性的专辑，想把复古做得更极致的那种概念，希望在现今去营造一个黄金时代的那种音乐感觉，用一些复古的音乐形式增添那个年代的质感。但是里面讲述的内容，与当今社会现象或生活中的东西息息相关的，比如《世界与想象不一样》，包含了我们几个人的状态在里面。然后跳舞这件事，也跟当下状态特别接近的，都在说全民娱乐，是因为全民的压力都挺大的，大家心烦事太多，信息量和负面能量太多，所以需要一个空间去释放。”

采访那天，刚好是漫威之父斯坦·李去世后一天。这位留下无数影视经典的老爷子，也留下一句话打动了卓越：

“娱乐是人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没有娱乐很多人会一蹶不振，所以现在我觉得，如果你能娱乐到别人，你就是在做一件好事。”

他在手机上找寻很久，终于一字一句地念道。

音乐是被人们需要的表达出口

马赛克这支以复古舞曲为基调的乐队，已经成立了第十个年头。

一路上，马赛克对音乐的追逐毫不保留，充沛的现场表现力带领他们登上“summer sonic”的舞台，登上《中国乐队》的舞台。如今，在各大音乐节舞台上，马赛克已然是最具号召力之一的现场型乐队。

位于高升桥的排练室，已经陪伴马赛克走过许多日子。在一面镜子和霓虹灯的装饰下，让马赛克的排练更有现场感，也是制造无数火热现场背后的秘密游乐园。这个不到二十平的小房间，放了各类乐器和设备之后略显拥挤，环顾了一周，明显看的出时间积累的痕迹。

忍不住好奇问他们：“成立十年以来，乐队感受到的最大变化是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时间拷问，马赛克乐队的成员们陷入沉思，倒是感性更多的夏颖先说出口：“这十年来，最核心的变化可能是我们几个之间和这个世界的关系，其他真的没有太多变化。也许只是音乐的风格或者细节的地方，有一些浅浅的变化。我们是一支比较喜欢跟着自己情绪走的乐队，不管这种情绪是激烈的，还是性感时髦的，或者是暧昧伤感的，或者是梦想这种打鸡血的。这些情绪的起伏就是所谓的变化，因为总有喜好的变化，但是不变的，我觉得还是情绪背后这种原始的爱吧。”

排练室有块白板，早已被演出曲目填得满满当当，每次排练完一首歌，马赛克都会确认白板上的歌名，用来更快熟悉新的演出曲目顺序。在旁边一串星星灯的照耀下，字迹变得时而迷幻时而清晰，贝斯手林玉峰望着白板说，“这大概就是我们十年最大的变化，马赛克现在有30首发行的歌。十年前，可能我们还在纠结第一张专辑的事情，还在纠结音乐风格，现在也更加明确什么该舍弃，什么该保留。”

从第一张同名专辑《马赛克》，到去年的《NO CLUB》，马赛克在音乐创作上愈加成熟老练。这背后是马赛克持续学习的过程，在之前的错误中学习改正规避，以保证每一张专辑有所精进，因此新专辑《劲歌热舞》距离上一张专辑发布，仅隔一年多时间。

事实上，这一年多的时间是马赛克最重要的时机。

这个过程中，脑海中的音乐意识飞向新专辑实体，完成了从零到有的质变跨越。马赛克为了实现新专辑更复古的呈现，远赴比利时的维姆小镇，因为那儿有一个1979年的录音棚，里面有很多80年代的乐器和设备，用原本那个年代的设备去还原复旧音色，就是马赛克想要得到的纯正复古感觉。林玉峰说，可以理解为2018年的一帮中国小伙子，在比利时用80年代的设备，做了一张《劲歌热舞》的专辑。

音乐对于马赛克而言，更是表达自己想法的容器，不仅硬件上有所要求，在音乐的主题上更具有深刻的探讨思维。说到《劲歌热舞》这个专辑名称，卓越补充道，“劲”字并不单单是指音乐有力，节奏强劲，其实也是内容上的力量，热舞代表舞曲的部分，想通过舞曲传递一种比较有锋芒比较有态度的音乐。

相比之下，唱着《莫里森与杂货铺》的美好往事，唱着《Dacing Girl》的跳舞时光，曾经的马赛克是简单快乐更多，如今的马赛克则有所不同。在音乐态度和音乐创作上，马赛克现在希望更回归表达自己本身，不再像以前一样去模仿喜欢的东西。

喜欢马赛克的粉丝，很多人是去到马赛克现场后被正儿八经圈粉，原因神奇之处在于，随着马赛克律动极强的音乐，人们会交出最诚实的肢体语言。对台下的观众而言，马赛克的音乐仿佛是一个出口，在时代压抑和紧张节奏下，能缓慢溶解人们焦躁不安的情绪。

“那么是如何制造这种现场的躁动？”我问。

坐在旁边的林玉峰思考了一会儿：“我们也没有刻意去制造这种气氛，其实是真诚表达自己的所有东西之后，观众看到了，他也表达他自己，是一种互相的表达。”

如今，不再是四大天王的音乐时代，大家都听张学友，大家都听刘德华，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比如听马赛克听痛仰的这些人有了单独的一个摇滚群体，现在的音乐局面是更独立更小众，音乐风格有了更多细分。对于他们而言，这也更容易抓住自己与乐迷沟通的机会。

复古外表下的真实之心

聊了一会儿，大家去外面抽烟，成都的寒冷空气让人直打哆嗦，几分钟后迅速钻回排练室里面。

面对身处的这个城市，每个人都能明显感受到变化，近几年迅速蹿升网红城市，越来越来的年轻人涌入这座城市，成都逐渐成为国内接受度最高的城市。这背后的无限包容与城市历史有很大关系，自古代有很多文人雅客在这边定居，因此文化艺术的发展从未断过档。

和这支成都当红乐队聊天，似乎没法不问及成都的话题。

待在成都最久的夏颖感触最强烈：“我觉得成都的学习和接受能力是真的强，比如早些年的时候，我们走在街上看，特别是我这种标新立异的穿着，肯定会被本地人嘲笑，就说“瓜娃子”类似这种，以前看见老外也觉得很惊奇，现在成都人看见老外跟看见邻居一样，一点都不care那种，而且看见搞乐队的，也是：噢，搞yóu队的吧？噢，对对对。成都对于新兴东西的接受能力是很快的，而且成都比包容一词还要夸张，用成都话说叫‘管求你爪子’。”

说起成都，四个人的感触各不相同，有的人依然保持热爱，有的人则有些心灰意冷，直言现在所有的城市都变得一样了，同样要遭受上班挤地铁，要遭受雾霾和虚拟世界的谎言，中国的城市同质化越来越严重了，即使搞乐队的马赛克也身处这种时代变革中。

其实走进马赛克的排练室，会发现一种神奇的魔力：打开灯，是冷静而紧张的排练室，关上灯，立马化身一间复古舞厅。

问到新专辑中最喜欢的一首歌，几个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一个玩具》，写就这首歌词的卓越表达欲十分强烈：“说是社会阴谋论也好，或者权利金钱各种也好，哪怕是一个家庭里面的事情，很多时候那种情感或者道义的东西，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大家互相有很多利用的成分太多了。“他的语气中略带愤慨，听得出，关于这首歌他倾注了很多无法直接说出口的更深层含义。

夏颖说：“这是很有真实力量的一首歌，可以把这首歌想象成，非常具有挑战的一首歌。这个玩具可以代表很多，我在唱这首歌的时候还是非常非常非常有感觉，觉得这个时代，特别是年轻人最应该的是觉醒，应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应该稍微有判断力一点，就是有自己正确的世界观。”

与台上轻松开心的马赛克相比，说起新歌的表达内容，几位成员都态度一致认真严肃，夏颖推开门，出去抽了一根烟，气氛稍有些沉闷。

林玉峰见机转回话题，他笑着说：“我推荐《阳光迪斯高》，因为“阳光”代表夏颖，“迪斯高”其实是代表高欣，这首歌代表他们两个的激情！而且这首歌代表着我们内心渴望的那种简单，就是阳光洒向整个世界。希望人类简单快乐一点，因为这个星球，可能再过几百年人类都不存在了，有可能脑门一热核战开始，或者一个外星文明的侵入，这个种族可能都没有了。所以有阳光的时候，大家就好好享受阳光吧。”

说起很久不见的阳光，排练室内的气氛轻松不少，抽了烟回来的夏颖，仿佛回到了简单快乐的状态，补充说：“那我再推荐一首《满月派对》，这首歌其实很轻松，也很简单，属于我们传统那种用一个重复不断的旋律，让你达成某种魔怔的那种曲风。我很喜欢可以慢慢的把所有人的情绪和手上动作，甚至是身上的某一个点调到同样一个节奏，而且这首歌速度和节奏非常适合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