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龙口河畔

2019-02-03  本文已影响6人  愚外公

  总喜欢一个人在路上走,看看路边的人和风景,心中格外的安宁。这条路很长,通向那个我一辈子或许都不会到达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蔓延,人生却渐渐只有孤独在与我陪伴。

  站在龙口河岸,看着水中的污浊,心里想着,在从前它或许也磅礴过,它也会暴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着岁月屈服,宁愿成为一洼死水。龙口河,很雄壮的名字,这条河必定有许多我不曾知道的故事。但现在它死了,死在了变化万千的时代里。我一直把这条河想象成我的曾祖父,那个我一辈子都永远不会见到的人,我父亲尚未出生时,他就已经去世。他和龙口河或许遭遇相似,有着相同的命运。他的血管中也奔涌着磅礴的河水,并且那些河水贯穿了他的一生。每一位庄子里的人都或多或少被这条河所羁绊,他们的感情,他们的肉躯,他们的美好,他们的痛苦,一定一定在夜晚朝着河诉说过,夏天向涨潮的水流大吼,冬日对着干裂的河谷深思。

  这只在村民眼里宽阔无比的河呀,里面流动的早就不是水了,而是农民的哲学,土地的感情,他和那些在风中栗栗作响的苞米叶子一样,都成了庄稼人某种意义上的信仰。

  风吹过,芦苇荡起,这条河古老的血液在我体内奔腾,并将流淌在子子孙孙的后辈体内,永不会停息。

  河,流着,村子,就在平和的水声中静默。刚刚发绿的麦田地,我枕着土壤看那纯净的一尘不染的天,整个人都浸泡在风和日丽之中。太阳不急不躁,光芒熹微,静静悬挂在头顶,说不清的惬意,我与土地的联系又似乎在这灵魂的交融中更加紧密。

  人生中总有许多事不能预知,就像我从未想过,我会与生养我的村子分离。它的影子早就投射到我内心的深处,使我在之后的日日夜夜,不能自以的潸然泪下。灰墙黛瓦,青石古道,行走在风尘中的村民,在一片荒芜之地开辟出生命的因果,将精力栽下,接下来就是用一生去等待收获。在田野上流浪的野风,碾压着朴实的农民。熏黑了肤色,吹糙了脸庞,在数年以后,成为了一架枯骨,绿油油的麦田中,只剩下孤零零灰黄的一个坟包。我的祖辈,前赴后继蹉跎在这块土地上,而今,我却丢失了那种能力,只会在回忆中将它一遍遍歌颂。

  我以为村子的印象在我脑海里足够深刻,可是却在那个月色朦胧的夜里变的模糊,我知道,我与它恐怕多了年龄的隔阂。

  每当心中烦躁时,我都会跑到槐树看护的矮桥上,对着没有一滴水的河诉说,命运联系了一个人与一方土地,这个人或许本身就来自黄土,只不过他却在灯红酒绿的繁华场中迷失了自己应有的土性与矜持,变的世故与做作。生活鞭笞在身上,苦恼和疾病将我仅有的尊严撕裂,我只好躺在那个村子的怀抱里,用无言的清风舔舐有形的伤口,这一瞬,那些受挫都变的没有意义,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即将去哪儿,在我来时的地方,都有一个小小的村子安静着等我。

  龙口河边,夕阳与晚霞交映,一抹白光隔离了天地之界。广博的天幕,被星月拉沉,好像有人用刀在切割那天,只有一条线横跨今日与昨时,河水恍惚中又咆哮起来,浪拍打松弛的岸,被岁月蹂躏过的河,又在天威压迫下恢复了几许磅礴。村子也散发出一股苍老的意境,与河水附和。浓的化不开的霞光中,斜斜一道时间的影子,在日暮里静默。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除了外表,村子的本质似乎从未变过,它在飞速发展的时代面前逐渐没落。裹着小脚的老人踏过了世纪的封锁,却在干净的柏油马路上找不到一片立身之所,草遮土掩的房屋后,是蒙蔽太阳的高楼大厦。

  又是一年向晚,却已无从前的意境,我站在龙口河边,看着黑烟笼罩的城市,咂摸那股浓浓的哀伤,仿佛有重要的东西从我的生命里逝去。村子不见了,只有一道拉长的影子,让我本应浮躁的内心变的静默。

  无情的岁月面前,刘亮程的黄沙梁被寒风吹彻。而我的那个庄子,早已不是我在它,而是它在我:

柳枝藏起回家的路,

迷茫中的我,

随着龙口河水,

追寻血脉的呼唤。

望着那废墟,

恍如隔世。

一处悲凉一村庄,

待归时,鬓成霜。

  梦里见吧,我的家!我一个人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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