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裘德

圣诞快乐，善待动物，保护自然

1、

我是裘德，是老先生卢卡养的一只哈利犬。说起我的来处，老先生认为是圣母玛利亚的恩赐。寻常日子，老先生去市集买洋葱，做咖喱鸡块当晚餐，那位总用各色花纹的丝巾，包裹头发的微胖女士说，卢卡老先生，我家的狗产仔仔了，有八只呢，送走了六只，还要再送一只，家里才养得起。您愿意领养吗？

于是，我就这样被善良的老先生抱走了，路过商店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一张毯子，还顺便买了一本书，书名是《无名的裘德》，当时他还不知道书中的故事，只是觉得裘德这个名字不错，正好给我用了。他很爱看书，好似光阴中的一大截都在与书对话。他没有朋友来看他，也不曾去找过哪个朋友，他最亲的人仿佛就是市集的一些菜农、果农。

我当然十分听话，老先生要是不和我玩的时候，我便乖乖伏在他的脚边，陪着他看书，或者晒太阳，作为一只狗，这样的生活确实安稳也很无聊。

秋天，骄阳不燥热，老先生如往常一般，吃过土豆沙拉后，将花园的门打开，便坐在苹果树下看书，那本书没有封面，旧旧的样子。他看得泪流满面，我开始说话，我说，老先生呀，你不要哭，我在呢，我陪着你呢。

那天晚上，我从门缝中看见老先生的卧室灯一直亮到晨昏时分，我隐隐觉得不安，在我的印象里，老先生从来不曾熬过夜。我便一直朝着门里叫喊，老先生，你在干什么呀？现在这个时间，要出发啦，晚了就买不到新鲜的鳕鱼了……

老先生是睡着了，还是生病了呢，老先生这个年纪突发疾病是很正常的，我保持冷静，熟练地开了门，跑到街上，找警察，我陪老先生看电视的时候，常常看到哪里有伤人事件，抢劫事件都是穿制服的警察处理的。

我对那个正在街边喝灌装咖啡的警察，说，你快跟我来，我家老先生出事了。

那警察，好像听懂了我的话，我便在前边引路。

他叫来几个同事，合力打开了老先生房间的门，老先生此刻衣着整齐躺在床中央，面容安详，没有气息，床边是一个空药瓶，我闻了闻，是老先生从来没有服用过的药物。我很难过，不明白老先生为什么要自杀，要丢下我，我从未想到他会比我先离开。

是那本书吗，我记得老先生昨天看了一本书，哭得很无助，我嗅觉灵敏，没过多久便在抽屉中找到了那本书，不，是个笔记本，不是书，里面没写什么字，而是一些素描，很多景物，最后一页是一个女子的画像，落笔处是老先生的名字，以及一句话，献给我最爱的卡洛琳。

警察勘查现场后，排除他杀，确定老先生是自杀，之后通过档案调查，发现老先生是从一个火灾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世上已无亲故，只有我和他关系密切。

他看着我的脖子上挂着精致的铭牌，叫我的名字，我答应了一声，他摸我的脑袋，对我说，裘德，老先生的遗书里说，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应该勇敢一点，去流浪，做只潇洒的狗。我当着他的面，没礼貌地哭了，一瞬间，失去一切的感觉。

老先生的遗体被送到教堂，做了简单仪式后，便下葬了，那本笔记本作为陪葬品放了进去，只有那几个警察为他献了花。他的房子按照遗愿捐给了福利机构，所有存款用作山林养护的资助金。而我必须开始独立，去寻找自己的世界，不能只是活动在一个屋檐下。

我在老先生的墓碑前，睡了两天，与他告别后，在湖边喝足水后，便开始了浪迹天涯。

2、

其实我并不知道该往何处走，我总想着老先生让我去世界看看，而我究竟想看什么呢？新开的鸢尾、圣诞夜的烤鸡、还是山坡上飞舞的蒲公英……我随意地走着，向着风的方向。

没想到走着走着便到了一座山的山麓，地上掉落的浆果真可口，我舒服地伸伸懒腰。想在这里睡一觉，等我醒来，我以为抬头看见的是洁净天空的云彩，但却是一个狭窄的小木屋，地上有很多草垛，我闷得慌，手脚被绳子捆着，嘴巴也被布片拴着。

我有些害怕，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把我关在这里。

很久很久以后，门开了，一个大胡子中年人，身着卡其色连体裤，将我拖了出来，丢进一个笼子里，放在他的后备箱。

早知道世间如此险恶，就不随意深眠了，估计这不怀好意的男人想要把我拿去卖了，可没什么人喜欢吃狗肉吧，我暗自祈祷。

果然是这样，那男子在山里有养殖场，专门养牛，也经常狩猎，无意间，发现了我就把我当猎物绑回来了，我真是太不幸运了。

但没办法，我得振作起来，不然说不定还有更糟糕的事等着我。

我就这样被卖到了一家宠物店，因为长相英俊，很多人都想买走我，但贪财的老板标价很高，喜欢我的人最后思索再三，还是看看就走了。

于是我滞留在宠物店里，我问隔壁的朋友，我说，嘿，这日子没法过了啊，每天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吃得也差。我以前的主人每天可是用最好的肉骨养着我的，还有一个大花园让我玩。

真羡慕你，我打小就在这里，没离开过，没人买我，就得一辈子住在这破笼子里了，还要被老板骂。

做一只狗，命运很悲催，我们同时发出这样的感慨。

楼下的朋友说话了，坚强点呀，努力活着，只要我们身体健康，一定有被买走的一天。

可是，这宠物店生意越来越不景气，顾客有些嫌太贵，有的嫌我们吃太多，需要耗费很多精力才能养好，病了要养病，死了要安葬。总之，当他们决定讨价还价购买我们的时候，便多多少少后悔了，看得出来他们需要一个轻便的玩具，而不是一条有生命的宠物。

生意不好，老板的脾气便很差，但还是会喂饱我们，因为我们生病或是死亡会让他损失惨重。他开始动脑筋，想做个活动，来增加大家的购买信心和欲望。

他和不远处的小咖啡厅的老板合作，因为喝咖啡的人很多，信息交流频繁，他在那里贴了一张海报，上面介绍了狗狗的各自好处，以及一些买狗的福利，比如说，送半个月咖啡啊、买狗五折啊。

效果不错，来看狗的人增长了不少。但还是销量不济，这个地段房租较贵，这样的生意让他很忧愁，准确的说是这个小城市需要买狗的人越来越少。

他和妻子商议，要是这个月的利润为负数，便关闭店铺，把狗送人。

妻子很不愿意做了几年的宠物店就这样关闭，但现实残酷，她不得不打算起来。可是送狗也是难事，狗需要吃饭洗澡，按照有些话来说，狗算半个儿子，所以也没送走几只。

我也很不走运，成了这未送出的狗中一员，因为我长得比较壮，让人不敢接近，或者怕我突然逃走。

最后，一个流浪狗中心收留了我们，但是那个环境真的太糟糕了，虽然有很多朋友，但一点都不自由，无奈之下我只好半夜偷偷跑出去了，没有伙伴和我一起，他们都觉得我瞎折腾，这里有稳定的食物和住所，为什么还要流浪呢。

我说，我答应了我的主人，这辈子要做一只自由的狗，决不能为了安然无恙的生活而浪费争取各自快乐的时间。

我向它告别，查理，我走了，后会有期，记得要是你厌倦了这里，请如我一样离开。

它点头，目送我远去，我头也不回，走向黑夜的深处。

3、

天快亮了，我在一家快餐店门口醒来，我有些饿了，想着谁能请我吃些炸鸡呢。

这时，我见到一个满脸倦容的女孩，慢悠悠地走过来，险些撞到路灯，我提醒她，朋友，你在想什么呢，当心走路。

她看着我，蹲下来，为我捋顺毛发，很温柔的样子，你饿了吗，她说。

我点点头，然后见她两个眼圈红红的，便安慰她，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想了想这是普希金的诗，老先生曾经念给我听过。

她摸摸我的头，去快餐店买了炸鸡和牛奶，喂给我吃。她却什么都没吃。我觉得很奇怪，她也不像是要去上班的样子，她要去哪里，我丢下未吃完的炸鸡，连忙跟在她身后。

她感受到我在她脚边行进，便对我说，你想和我一起生活吗？

本来我想拒绝的，因为我还想继续流浪，但她请我吃了炸鸡，我就当还她恩情，陪伴她几天吧，我总觉得她有什么心事。

她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很简陋，但还算干净，她在床边用毛线围巾给我铺了毯子，用两个塑料碗做食盆，还给我说，我没什么钱，只要你不嫌弃就住下来，要是觉得过得不好，你随时可以离开。

放心吧，我可不娇气，我是有素质的纯公狗。

她的父母在知道她其实是在医院抱错的孩子后，便一直致力于寻找亲生女儿，待她18岁便和她断绝了关系，她便辍学了，一直在做兼职。

人类的世界真奇怪，为什么一定要以血缘为亲呢，我们狗狗都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在乎，但只要谁对我们好，我们就会觉得很幸福，便极其衷心地爱着他。

女孩的名字叫珍妮，我每天陪她出去兼职，等她下班的时候便去接她。她的同事都很喜欢我，还买吃的喂我，我卖力表现出我的乖巧，只希望他们能对珍妮好一点。

渐渐地，珍妮的脸上有了一些笑容，她买了花草来布置朴素的房间，我还陪她去二手家具市场挑选沙发，因为珍妮家里只有床和餐桌两个家具。

我看重了一个绣着很多花朵的布面沙发，珍妮见我很喜欢，当即买下来，帅气的小老板，很喜欢我，便给珍妮打了七折，并亲自给我们送到家。

之后这个叫波文的男孩成了珍妮最好的一个人类朋友，每到周末他都会买很多食物来珍妮家里下厨，再一起玩跳棋。珍妮变得越来越快乐，而我觉得是时候离开了，也许他们会发展成男女朋友，若是我在这里，便是有点打扰了。

那天，我把在公园采集的一小束鲜花，放在我睡眠用的毯子上，当做给珍妮的告别礼物，便走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来找过我，但我想她现在是快乐的，有朋友的，她会更好。

但是，在我走后的第二天，我在街上看到一个人，觉得很眼熟，便追上去，原来是波文，可他身边有一个女孩，波文热情地给我打招呼，裘德，你怎么在这里？

我变得严肃起来，我问，这女孩子是谁呀？

他没听懂我的话，还一个劲地向旁边那女孩说，这是我朋友家的狗，一个男性朋友，不太熟。

那女孩没有说什么，蹲下来摸我的头，我有点生气，我可是只有品格的狗。我大声说，别摸本帅狗的脑袋。

她没想到方才还温顺的我，突然这样凶起来，便委屈巴巴的，波文也没想到会这样，便训斥我，你这裘德，脾气怎么这么大！

看来他并不想和珍妮成为男女朋友，那珍妮的意思呢，我觉得我应该回去看看。珍妮瘫坐在地板上，很无助的样子，看到我回来，一把抱住我，裘德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她在为我哭，我也开始难过，我解释，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不想打扰你和波文，但没想到波文不在意你。

只要你还需要我，不愿意我离开你，那我放弃去流浪的想法，一直陪伴你，我向珍妮许诺。

她安然睡去，我也在那一小瓶鲜花的香气中做了个好梦，我梦见老先生向我招手，他说，裘德，你现在觉得幸福吗？我泪目，说，老先生，我真想念您呀，我很幸福，您还好吗？他说，我的后半生都不太幸福，幸好有你，不然我早就想离开人世了。

老先生，您不该这样，您说过活着就是生命的恩赐，不要怠慢了宝贵的时间。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消失了。

醒来，我问珍妮，为什么一个人会想要自杀？

珍妮正忙着做波文来之前的大扫除，并没有在意我说的话，我便坐在收音机前，听广播和音乐。

波文只把珍妮当做普通朋友，而是珍妮也是这样。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波文要在那个女孩面前说珍妮是个不熟悉的男性朋友呢？每周末都聚在一起吃饭的朋友为什么不算熟悉。人类的世界真复杂。

但我知道波文一定不是个好男孩，事实证明果真如此！他把珍妮当做朋友，每周末都来找她，都是因为他要骗取珍妮的信任，然后在珍妮的淋浴间安监控设备，以获取不良影像拿到酒吧卖掉。作为一只嗅觉灵敏的狗，我当然能够发现他的鬼鬼祟祟，以及那个邪恶的东西。

珍妮十分失望和气愤，她犹豫报不报警，她孤身一人，怕报警后波文被抓，他的家人会来找她麻烦。

我正色道，珍妮，你必须勇敢，要坚定维护正义，你是受害者，怎么反倒一点都不理直气壮，你得站出来，要让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珍妮，没有听我的话。她又回到老样子，黯然地收拾行李，打算搬走。我真拿她没办法。而那个波文居然还正义凛然地出现在珍妮面前，对她说，这些都是有人威胁他的，他在酒吧欠了一些人很多钱，还不上，那些人都是痞子混混，便要他去拍不良影像，如若他不这样做，就会被剁手。

他故意哭得有气无力，还搬出自己的女朋友，祈求说，珍妮，我女朋友怀孕了，我不能坐牢，你一定要将此事保密。

珍妮本来就犹豫，听他这样说，便更没了主意，只能默默点头，她不想害一个妈妈失去孩子。

她慨叹本来就沉重的世事，压抑着人，透不过气。她跑到湖边，一直哭泣，我知道她此刻极度悲伤，我安慰，珍妮，不要放弃希望，你还年轻，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好好生活，你还有我呢。

珍妮还是没听我的话，仿佛丢了魂魄，神色哀伤地向湖里走去，我拼命的叫她，叼着她的裙摆。

我是扫把星吗，为什么我的主人都想要自杀，我决不能做个让人倒霉的狗狗，我拼命游着，让珍妮不能下沉，在我快要体力不支的时候，岸边有人游了过来，他救下珍妮，并把她送到医院。

4、

他是个大叔，出于忌惮他成为第二个波文，我对他并不是很友善但也念着他是珍妮的恩人。

但他真的对珍妮很好，珍妮的躁郁症很严重，性情大变，安德烈大叔无微不至，沉稳平静地陪伴她。因为医院不宜宠物在内，所以我只能听安德烈大叔给我说说珍妮的情况。他是个极其温和的人，他带着我逛公园，对我说，珍妮由我照顾着，你不必担心，不久她康复后，就能出院带你回家了。

我感谢他这样日复一日的陪同，珍妮在他的照顾下，真的顺利出院了。珍妮为了感谢他，要请他吃饭，安德烈拒绝了，他说他已经没有继续留在珍妮身边的理由了，为了各自的生活，还是分开比较好。

这一点，让我对他更加喜爱，安德烈大叔是个好人。

珍妮看样子很舍不得，但也知道大叔在委婉地拒绝，所以只能勉强地微笑，并且希望能够和大叔拥抱一下，作为分别。大叔同意了，轻轻地抱着她，说，珍妮你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今后一定要好好活着，你还年轻。

好好活着，我不禁又想起老先生的遗言：裘德，你要好好活着。

后来，珍妮真的变了，发自内心的改变，好似忘记了曾经的一切，我跟着她搬了新家，虽然日子依旧简朴，但我们很快乐，只要珍妮没有找到那个对的人，我便一直留在她身边。

容我说件极其悲伤的事。那天，我在街上等珍妮去买蛋糕的时候，看到了我的一个狗狗朋友，它瞅见我，兴奋地挣脱主人手中的绳索，向我奔来。

好久不见，裘德。

好久不见，威廉。

你怎么样？还好吗？

威廉回答说，有一个好心人在流浪狗中心领养了我，我现在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你还在流浪吗？他期待我能说出让他惊讶的字眼。

没有，我在流浪的时候遇到一个女孩，她对我很好，我便留在她身边了。

原来如此，显然它有些失望。

那你还想去流浪吗？

我看着它，回想起从前的日子，会的，流浪是一种自由，当我需要的时候，我还会去追寻。

正当我们还在说话的时候，一个面露凶光的瘦个子男人向我们这条路冲来，他手中紧紧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皮包。

后面有个老妇人在叫喊，快帮帮我，有人抢钱啦。

威廉见状，立即追过去，我也飞奔而去。

抢劫犯被威廉咬伤，倒在地上，我叼着那个皮包，他死死拉着不松手。忽地，他被气急了，痛麻木了，摸出裤袋里的匕首，直直地向我刺来，我灵活闪过，但威廉却被他狠狠刺了几刀。小巷子里没有人，威廉倒在血泊里，那抢劫犯爬上墙壁，从屋顶逃走了，我喊着威廉，眼泪簌簌不止，我说，威廉，你不要离开我呀，我在这世间就你一个狗狗朋友。

它失血过多，气息幽微，它说，裘德，我的好友，别为我伤心，你忘了我们在宠物店中说过的话吗，活着就有希望。你比我幸运，请你要活得比以前更好，因为我想把我的愿望交给你来实现，你能答应我吗？

我拼命点头，威廉，我答应你，请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裘德，安静下来听我说，我的愿望是能够活着自由，没有任何绳子拴住我，像你一样，要是春天的时候能在一个开满野花的山坡上打滚，就太好了……

我最好的狗狗朋友，威廉，在今天离开了肉体，活在了我的心里。

可是威廉，我现在好悲伤，因为要陪伴珍妮，我已经很久没出远门了，我该去哪里找一个开满花的山坡呢，我虽然没有被加以绳索，但我总觉得丢了点什么，我反复想了想，当我承诺留在珍妮身边时，其实我就已经困在牢笼中了，而珍妮也是如此，她为了养活我，必须更加努力地工作，而我每日的日常都是送珍妮上班，再等她下班。

我在这份习以为常的人世生活中，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一只需要流浪而存在的狗，我活着，但我也在死去。

我不能离开珍妮，这有违狗的忠诚，而珍妮也不会离开我，因为她不能忍受抛弃。我们就在这份彼此相依的生活中渐渐消散了很多光亮的想法，也许珍妮希望能去哪里旅行，或者去上学，但却因为我通通变成不能触摸的奢望。

这便是人类说的责任。

我想我终于能明了为什么宠物店老板要关闭店铺，去做别的生意，他曾经劝她妻子时，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不想负责任的人很多，大家都渴望自由。

5、

圣诞节前几天，珍妮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的养母打来的，她说珍妮已故外婆的邻居，安娜老夫人，想要将自己的遗产之一赠送给曾经帮助她酿蓝莓酒的珍妮。

珍妮带着我去看望病重的安娜老夫人，她已经在弥留之际了，看到珍妮，激动地说不出话，眼角含着泪，握着珍妮的手，离开了。

律师把遗产继承协议递给珍妮签字，并告诉珍妮，安娜老夫人已经为你找到了亲生父母，但是都已离开人世了，你的母亲卡洛林夫人已于多年前的一场火灾中遇难，父亲卢卡先生也于一年多前在家中自杀。

他们不知道自己抱错孩子，而那个本属于珍妮养父母的孩子被人拐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卡洛琳夫人因此精神虚弱，常掩面而泣，这让本就靠辛苦教书赚取薪水养家以及花重金托人寻找孩子的卢卡先生，受不住压力和责任，自行离开了。没想到离开没几天，由于相关部门的失职，小镇遭遇百年一遇的山火，没有及时扑灭，最终殃及全镇。

卢卡先生听闻这个消息后，郁郁寡欢，最终抵不住岁月积淀的思念与悔恨，自己决定离开人世。

珍妮安静地听完这个像是故事的事实，终于克制不住，哭出声来。

我低语，原来我不是让人不走运的狗狗。

珍妮退掉了在小城市租来的房子，搬到了安娜老夫人留给她的小庄园，这里挨着一个湖泊，有很多开花的山坡，庄园里有很多蓝莓树，还有一个温馨的小木屋。

安德烈大叔想在圣诞夜，到这里做客，并带来礼物。珍妮欣然答应，庄园里的菜圃有很多瓜果，珍妮计划着要做沙拉、烤鸡、水果派等等。

我在山坡上打滚，鼻子被蒲公英挠得直打喷嚏。

安德烈大叔看到我这个样子，哈哈大笑，他走过来，叫我，裘德。

我奔向他，你好啊，好久不见，安德烈。

他摸我的脑袋，柔柔地说，我给你和珍妮带了礼物，要去看看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就示意我跟着他，走到珍妮的小庄园入口，我看到了一辆卡车上有一匹棕色马。天啊，是马，我还从来没见过实物呢，

安德烈说，裘德，你喜欢吗？这是我送给你和珍妮的圣诞礼物，它叫布鲁斯，是一座森林的意思，希望它能让你们更自由和快乐。

我喜悦至极，我说，布鲁斯，很高兴认识你。

它说，裘德，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好呀，我是只能带来幸运的狗。

而布鲁斯说，我是一匹代表爱情的马。

我不解，问它什么意思，只见它用鼻孔指了指屋外露台上，正在绞尽脑汁装扮一颗圣诞树的安德烈大叔。

因为，我是老安德烈先生送给安德烈先生的成人礼，老先生说，要是今后遇到喜欢的女孩，愿意守护她，并能够给与她自由的爱情时，就可以把我送给那女孩。

哦，是这样，我恍然大悟的感觉。

随即我对它说，布鲁斯，我的前主人让我去追寻自己的世界，我的好友也说让我一定要自由，你说现在我还需要留在珍妮身边吗？

裘德，我是马，比你更向往自由，但我理解什么是爱。

我的老主人陪伴我长大，再把我交给安德烈主人，我的安德烈先生从来以我为重，他为了我舍弃了很多机会，但他却从不后悔，因为他在接受我的那刻就把我视作他生命的一部分，他不曾离开我，是因为他并不想离开，而我也是，所以我们都是自由的。裘德，当你想要出发时，你就不要想着回头，流浪也是需要全心全意的。

布鲁斯，我一直把责任与自由想得很复杂，却从来没问过自己爱不爱。从前我因为流浪而流浪，而现在我希望我的流浪是因为我想要去流浪。

所以你现在会遵从内心最真实的选择吗？

亲爱的布鲁斯，我想这一次我该对自己忠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