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三月和风徐徐，久违的太阳出来，洒下一片金黄，天气暖洋洋的，院子里的老桃树开满了花，粉灿灿的一团。
坐在窗户旁的苏欣麻木许久的心也渐渐苏醒开来，心里无意识地浮现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滴滴……微信一阵信息提示，是余一北发的：
“你在干嘛”？
苏欣知道这是他惯用的没话找话的伎俩。不过心中有些暗喜。
“没干嘛，发呆”。
“发呆，那出来走走”？
“好久没见了”。
苏欣有点心动。“等会儿还有事，他这脱不开身。”手机上却发送了回复。
“哦，那下次再见”。
苏欣在余一北的字里行间看见了一丝失落。
等了几分钟，手机再没有响起信息提示音。
苏欣把手机搁在梳妆台上充好电。拿起木梳梳着头发，镜子里的女人身材纤细，皮肤黝黑而显得牙齿格外洁白，深邃有神的双眼透溢着温柔，两只眼角被岁月印上了浅浅的鱼尾纹，鼻梁直而挺，嘴唇丰满菱角分明，唇色暗红，正好搭配黝黑的面部肤色。
苏欣这样的女人在白油油的女人堆里初看是豪不起眼的，但是细看很耐看，越看越有味道，尤其是当嘴角微上扬时。
苏欣扎好高马尾，转开唇膏抹了抹双唇，起身走到隔壁卧室。
卧室正中放着一张一米八的原木大床，床头柜上七零八落地散放着药瓶和胶囊。阳光透过窗户斜照在床前的水泥地上，把地面划分成一明一暗的对比，床上躺着的男人理着平头面庞圆润，身上盖着白底绿叶图案的纯棉被。
“起来，该吃药了”。苏欣一只手掌微摊开聚拢着五颜六色的药片，一只手里端着冒着热气腾腾水雾的玻璃杯。
曾武费力地用双手支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苏欣放下水杯顺势把枕头立起来放他的背后。曾武接过药片一股脑全塞进了嘴里，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水刚到嘴里，“每次都是这么烫”！杯子就被曾武摔到了地上，炸裂的玻璃渣子像一颗颗闪耀的碎钻，热水洒的满地都是，飞起的水花渐到苏欣军绿色的风衣上，周围便黑了一团。
“温水，我试过的”。苏欣赶忙到屋外拿了扫帚和簸箕。
“试过的才怪！你怕是想烫死我”！曾武双目圆睁地瞪着正在打扫收拾的苏欣。“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你好和野男人双宿双飞！”曾武从鼻子里哼了一下又躺回到被窝里。
“曾武！你别忘了你这腿是为谁伤的！”苏欣吼完利索地扫好玻璃残渣，地上还有几片细小的玻璃碎片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光。苏欣蹲了下来，仔细地拾掇起玻璃碎渣。
“哎呀”！苏欣的食指被玻璃渣给扎了一下，一滴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曾武从被窝里探出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又转过头去。苏欣从床头柜里的抽纸盒里抽了张纸将血珠吸干净，又拿纸巾在食指上缠了一圈。
“我出车去，中午回来做饭”。苏欣重重地地把门关上。只听到里面“嘎吱嘎吱”响，曾武艰难地翻了个身。
苏欣开着出租车出了车库，一溜烟到了县城中心路段，路边一男子招手示意停车，苏欣停下车，男子身子敏捷地跨进副驾驶。
“老板要去哪”？苏欣脚踏着油门双手打着方向盘问道。
“十里桃园”苏欣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转过头看去：一身黑色的余一北正咧着嘴狡黠地笑。
“好吧！”苏欣笑了笑猛踩油门。途中余一北打开车内的广播，广播里音乐响起“我对你有一点动心，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一点点动心……”。
余一北伸出左手慢慢地放在苏欣的肩膀上，苏欣颤抖了一下，用胳膊肘将余一北的挡了下去。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该不该让爱再一步一步靠近……”车子在极速行进，微妙的气氛在车内游动，眺见“十里桃园”四个大粉字后苏欣停好车，音乐戛然而止。
“苏欣，下来吧”。余一北下了车到绕到驾驶室这边拉开车门。
“走了，我还要去跑客”。苏欣打着了火。“来散散心”，余一北一把将车钥匙强行拔下，然后将苏欣拽出驾驶室。浓郁的花香味扑面而来，尽收眼底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粉灿灿的桃花，仿佛天边的一团团粉色云彩。
两人并肩行走在落满桃花似粉色地毯上的桃林，路上三三两两的游客都站在桃花树下争相拍照，余一北将手搭在苏欣的肩膀上，苏欣并没有拒绝。
“好美的桃花呀”！余一北拾起地上的一朵桃花在手指间旋转着说道。
苏欣盯着余一北修长手指间旋转的桃花瓣默不作声。
“女人的青春呀就和这桃花一样，开的最艳最美的时间也就那么短短一瞬间”。余一北把花瓣捏着凑到苏欣的鼻子下示意她闻。
“所以呢？你是想说什么”？苏欣没有闻花瓣而是直视着余一北的眼睛。
“我想说的，你都懂的。是时候为自己考虑的了”。余一北笑着将花瓣夹在苏欣高高扎起乌黑的马尾上。
苏欣将花瓣从马尾上取下来，调皮地要往余一北的头顶放。余一北一闪苏欣扑了个空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跤，余一北赶紧伸出手拉了一把，这一拉使两人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这几年你对他做的已经够多了，而且他错在先，你没必要把一辈子都搭在他身上”。余一北轻轻地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苏欣说道。
“我现在不能离开，况且他现在这样需要人照顾”。苏欣面无表情淡淡地说。
“余一北你真的不用等我，就算他对不起家庭但他还是冉冉的爸爸，我现在只想多挣钱治好他的腿...”。“苏欣，你大概是忘了他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吧”！话还没说完就被余一北强硬的打断了。
“我没忘！我脑子里永远记得他搂着那女人有说有笑的走在路上，我本来是气愤地想要开车撞上去的，结果前面的车子替我撞上去了。为了保护那女人，他的腿碎得像锯下的红木渣子都没忘记抱着那女人，我就像个无聊的旁观者。医生宣布那女人死亡时，我那刻居然是畅快的”。苏欣一口气说完，眼里泛起泪光。
余一北表情严肃地用双手帮她将眼泪顺着眼角撇擦下去。
“自从他出院后，天天发脾气，常常把我叫成那女人，刚开始我嫉妒、痛恨，日子久了我就觉得我是罪恶的，如果不是我起了要撞死她的念头，老天也不会让她死了，我也就不会这么痛苦！”
“所以余一北，就是因为没忘！我不能……”。
余一北没等苏欣把嘴里的话说完，就把她手里的车钥匙抢了过来，拉着她狂跑起来，跑到杂草丛生的荒草地时两个人都踉踉跄跄的，一路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苏欣的车子旁。
“你干嘛！”余一北不理苏欣将副驾驶的门拉开，强行将她塞进去。自己则跑到驾驶室打着火，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停下！你想干嘛？”苏欣恼火地问。
“别动！等下你就知道了。”余一北用一只手将她的安全带给扣上。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宾馆门口。“到了，下来吧！”余一北停好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苏欣下了车，环顾四周，想起这是自己常来接送客人的郊外的雅苑宾馆”。
余一北拉着苏欣一起穿过大堂走到宾馆的前台。“欢迎光临！请问您们是开豪华房还是标准房”？前台小姐热情地问道。
“随便开一间！”余一北拽了拽苏欣想要挣开的手递过身份证和现金。
“先生，女士这是您们的房卡，退房时请拿房卡……”。余一北没等前台小姐说完拿上房卡就急忙拉着苏欣上了电梯。
走到房间里，余一北把苏欣按坐在铺着洁白胜雪的床单上，又走过去将落地窗的窗帘拉了下来，顿时房间暗了下来，彼此沉默着，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我该回去给他做午饭了”。说完苏欣起身准备开门。余一北抢先一步把门反锁起来，像一堵墙堵在门上。
“到这里了你还只是想着他！”余一北尽力地压低声音咆哮着。苏欣不吭声，只是死死地站在原地，仿佛等着余一北先挪开脚步。
余一北缓缓地走向苏欣，双手用力地将苏欣揽到自己的怀里。苏欣费力地想要挣脱余一北的怀里。
“苏欣，就让我们错一次”。说完余一北把苏欣抱到床上。
苏欣一把弹跳起来，走到门边上望着疑惑的余一北说道：“余一北，这些年就是没忘记那些痛苦，所以我不能……不能再犯他同样的错。”打开门的苏欣又回头望了一眼失望中的余一北就狂奔出宾馆。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手机铃声响起来将呆若木鸡的余一北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来。
“老婆，我错了，我们不离婚了，以后我会改过自新好好对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