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非瓜，菜中君子

凡是名字中带瓜的东西，大都是香甜爽脆、令人喜欢的，比如西瓜、香瓜、哈密瓜、黄瓜等，都是人们爱吃的果蔬。然而，却有一种“瓜”，因其味苦貌丑，并不讨人喜欢，这就是苦瓜。这东西长得并不讨喜，外表疙里疙瘩，红囊绿瓢，像癞蛤蟆一样，因此有些地方管它叫癞葡萄。它的味道也不讨人喜欢，吃起来苦得令人皱眉。在推崇吃香喝辣的美食界，它可谓是餐桌上的一道另类风景。

菜有五味，谓之酸甜苦辣咸。芸芸众生，各有所好，唯有苦之一道，爱之者寥寥。但是，菜之五味就如同人生五味，缺了哪一味，也似乎并不那么完满。苦味虽不令人那么喜欢，但是无论餐桌上还是人生中，适当的吃吃苦，还是很有必要的。

在南方很多地区，苦瓜并不叫苦瓜，而是称为“凉瓜”。南方人认为苦的东西都具有清热下火的功效，比如用中草药熬制的凉茶。很多北方人吃不惯凉茶苦苦的味道，但是在南方，凉茶作为消夏必备饮料而大受追捧。把苦瓜称为凉瓜，想必也是这个道理。苦瓜具有清热祛暑、明目解毒、凉血清心的功效，炎热的夏季，吃上一点苦瓜，对健康大有裨益。

苦瓜有一个别名，叫“君子菜”。这个称谓很有意思，是因为苦瓜自己虽苦，却从不会把苦味传给别人，无论你用苦瓜炒菜还是烧汤，它都独善其身，和它搭配的其他菜绝不沾苦味，而在炎炎夏日，苦瓜又以其清热下火的特性，给餐桌上带来一道习习凉风，正因为苦瓜具有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品质，所以它又有“君子菜”的雅称。清代著名画家石涛，餐餐不离苦瓜，甚至自称为“苦瓜和尚”。他的画作宁静沉郁，温婉中不乏锋芒，笔墨中尽显嶙峋风骨。欣赏他的画，如同品尝一道凉拌苦瓜，萧疏寒冽，沉寂明净。

作家张小娴也吃过苦瓜。她写苦瓜：“苦瓜跟年龄无关，也许跟岁月有关。当你尝过了人生百味，苦瓜的苦，已经算不上苦了。”人生总有酸甜苦辣，只有心智坚韧的人，才能将生活中的苦涩视为对自己的磨砺，只有吃得人生诸般苦，才能收获生活的回馈。

苦瓜虽好，但是终究清苦，很多人并不爱吃。

小的时候我不喜欢吃苦瓜，于是母亲会想各种办法，把苦瓜做出不同滋味来让我多吃。炎炎夏日，是一道清爽脆嫩的凉拌苦瓜，取一根苦瓜剖开掏瓤后，与一支新鲜辣椒一同切片焯水一分钟，捞出来沥干水，加盐、糖、鸡精、香油、生抽、蒜蓉一同拌匀，便是一道清凉爽口的佳肴了。而入秋之后母亲则往往会端上一盘隽永悠长的素炒苦瓜，取一根苦瓜剖开，掏净内瓤后，将其切成薄片，取两支辣椒切丝，蒜瓣数只拍碎，备为佐料。起火热锅，待油滚热后，将辣椒丝、蒜片投入锅中爆香，随后加入苦瓜片大火翻炒几分钟，一盘色香味俱佳的素炒苦瓜就新鲜出炉了。

长大后离开故乡，到西安读大学，再后来大学毕业到安徽工作，零落异乡已是十年有余。一个人漂泊，有思乡之愁绪，也有谋生的压力。有过向往，有过焦虑，更有过失落，个中滋味，冷暖自知。游子在异乡的生活，总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宛若苦瓜的苦。后来为了省钱，就自己在宿舍开伙做饭。有一次在菜市场偶然看见苦瓜，于是便买回几根，按照母亲过去的做法凉拌了一盘。夹一筷入口，起始苦涩难言，慢慢咀嚼，清苦味在舌尖渐渐散去，随之却是一丝清凉，再回味，又有几份淡雅的余韵。

从那时起，我便喜欢上苦瓜那苦涩的滋味中蕴含的丝丝清香，和苦味渐渐淡去让人回味的清爽滋味。苦到头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