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证先锋》：点亮法理之光，照亮人性暗区

      以前看过的警匪片，经常是双方斗智斗勇、打打杀杀，充满了血腥暴力与恐怖气息，感觉压抑痛苦。即使将罪犯绳之以法也未必能感到释然。最近无意中翻看了TVB《法证先锋》系列片子，便一发不可收，一口气追下去，不分昼夜把第一部至第三部都囫囵吞枣“吃”光了。

      这部电视剧视角比较独特，它以法证部、法医部和西九龙重案组这三个部门的核心人物查案为主线，以他们各自的感情纠葛、家庭矛盾为副线，展开了错综复杂的案情分析与推理。或许它也可以是一部普及法证这个以科学鉴证手段和专业检测方法破案的学科的科教片，但这部片子更多的展示了真实和复杂的人性暗区。暗，不仅仅是灰暗、阴暗，也是隐秘之所在。

      几千年来，关于“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的争论都没有休止。法医、法证化验员在解剖尸体、搜集采证的同时，也在解剖人性。在《法证先锋》Ⅰ里有一个情节，善良的邻居玉姐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偏方，也没通知医生，就给一个癌症病人（法证部化验室高彦博的妻子古泽瑶）服用。结果化验师高彦博验出她的偏方里含有有毒的斑芼素，正是这种毒导致病人死亡。这是一部善良和愚蠢联姻的悲刷。人性是美好的，但无知却很可怕，无知也是个隐形的杀手，当它被注入了善良的血液时，很容易沸腾、燃烧，进而做出异于常人的举动，在玉姐看来可以治病的良药瞬间变成致命的毒药！这个情节，让人思考，善良美好的人性是否都值得被歌颂？如果在善心的驱使下酿下大祸也该被原谅吗？法证化验出了毒素，也验证了人性的缺陷，无知不是罪，但盲目、自以为是却是罪过，假如玉姐在喂药之前能够咨询下医生或病人其他亲属，那么悲剧就可以避免了。

      由此看来，很多时候，人性是复杂的，善，不是纯粹的善，有的看似善的行为里藏着恶念。那个童年时代便成了孤儿的Tracy  ，因为得到法医古泽琛的照顾而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依恋，为了继续留在他身边，她甚至假装瘫痪坐轮椅以博取同情，外表柔弱的她是古泽琛的书迷、仰慕者，她甚至把自己假想成书中的神探，听到莫少聪教唆妻子自杀而义愤填膺，听到无赖李国维为了自己快活而逼老母乞讨致其滚下台阶摔死之事而愤恨不已，她选择了以古泽琛小说桥段的方式将两人一一杀掉后并巧妙掩饰其罪行。她心中燃烧着惩恶除奸的火焰，不过她是以爱的名义侠的情怀去去犯法，她认为那些恶徒该死，把自己扮成“判官”而采取了错误的方式“替天行道”，但杀红眼的她，后来竟残忍地连闺蜜也杀害，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样的爱与侠是自私的，也是狭隘的，冲突法理、道德的底线，善无形中蜕化为恶。

      同理，恶，也并非天生的魔性。万恶皆有源。相当多的作恶者，都有一个悲惨的无法碰触的伤口，他的恶，就是那道伤被自己的臆想症无限放大的后果。一个叫郑晓龙的男孩目睹母亲杀了父亲的情人，父亲又刺死母亲的血腥惨烈的情景，因而燃起对眼角长黑痣的女人的仇恨，连犯数起奸杀案，而且后来成为大学教授的他已经具有超强的反侦察能力，十四年前犯案后因证据不足而逍遥法外。童年的阴影有如胎印一般会伴随人的一生，甚至还会放大，乃至扭曲、变形。郑晓东案便是典例，他一次次残忍地杀害那些眼部长黑痣的无辜女子，并非仇恨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把受害人假想成当年害他家破人亡的小三的替身，从而产生强烈的复仇欲，以报复社会、嘲弄警方的方式来获取满足感。这是一种极端扭曲的人性。恶因种下恶果，小时候他本来拥有一个快乐幸福的家庭，却因为一个女人的介入而导致破裂，进一步演化成家破人亡的惨剧，这种恶种在孩子的心中，再加以不断地酝酿、发酵，最后结出了恶果。

      《法证》系列片里几乎都有一个心理变态杀手，而每一个心理变态的杀手背后都一个不幸的家庭，阴暗的童年。最后，这些受伤者不断地把自己的仇恨转嫁到一个个无辜的人身上，进而采取极端残忍的手段进行报复，心魔在无限地放大放大，最后自己也被魔爪攫取窒息而亡。所以至今都会耳闻“报复社会”之类的极端个案发生。仇恨是一种毒，一旦喝 下去会令人丧失理智，甚至丧心病狂。

      这部片子不仅在解剖犯人犯罪心理，展示人性的复杂性。同时，也在解剖执法者自身。法警人员，梁小柔、高彦博、古泽琛等，他们既要面对罪犯，也要面对自我，既拷问犯人，也在拷问自我的灵魂。因为作为执法者，他们代表的是公平、正义、公义。他们也应是坚强、勇武的化身。不过人性都会有弱点，梁小柔神勇果断，高彦博冷静缜密，古泽琛心细如发。但他们也会有爱与恨，有怀疑、猜忌甚至颓废。当古泽瑶被毒药所伤致死时，作为小舅子好兄弟的古泽琛一度对高彦博产生了怀疑，以致几成陌路；当勇敢坚强的梁小柔被歹徒弄上手臂神经而致残时，几乎丧失了生活的信念；当古泽瑶失去可爱的未婚妻叮叮时，整个人几乎垮掉……但他们最终都跨过了心灵那道坎，战胜盲目、怯懦，找到真实的自我。或许可以这样说，他们以降妖除魔的方式净化社会，同时也在净化自己的心灵。人是矛盾的组合体，每个人都会有内心的纠结与挣扎，高彦博，这个高级化验师，虽被誉为活的百科全书其实内心藏着解不开的死结。他一直认为是父亲害死了病危的母亲而对其父冷冷冰冰，直到其妻古泽瑶生病住院，小柔对高父的同情照顾，玉姐误将毒药当神药而犯错等事件接蹱而至，高彦博终于发现了事实真相，也在父亲拼死为自己“顶罪”的那一刻读懂了父亲的心。他在化验别人的同时也在检验自己，检验灵魂的纯度，称量亲情的重量。这条路有点漫长，他到三十多岁才终于迈步走向父亲，完整地接纳亲情。

      也许人们一直都无法原谅第三部里的周奕霏这个角色，美丽、聪慧、能干的女律师，本来她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深爱的老公、可爱的女儿，体贴的公公。可是，她却为了能保住“常胜将军”的称号，为了赢官司，竟然罔顾公平、正义，欺骗公公，在法庭上玩弄手段，教唆疑犯绑架证人，假装自杀来逃避法律的制裁。最后，甚至为了所谓的名利事业抛夫弃女远涉重洋，等到终于悔悟意图破镜重圆，但已是覆水难收。她的敬业精神固然可敬，却在面对是非黑白时为了个人名利而走入极端，身为律师却为私利钻法律的空子，在她践踏公义的同时也隐喻着终将失去一切。她误以为在黑与白的世界里还有灰，企图在灰色地带实现自我梦想，结果当然是南柯一梦，空留无限嗟叹。

      无论法证人员还是警察，他们在剧中既展示了各自尖端、高超的专业技能，同时也是个平凡的人，也会有普通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也有爱与恨的纠葛，也有亲人被害的永远伤痛。这喻示着在社会风气尚存浑浊、污染的时代，每个人都可能是受害者，每个人都有义务去坚守正义。这是部去英雄化的片子，法证、法医、律师都会有犯错误的时候，甚至主观、盲目，被表象迷惑，为私欲而自我膨胀……可贵的是，他们在面对一个个危险的犯罪分子的时候，也能直面内心的纠结，在洗涤社会的同时进行自身的清洁。

      法证部的仪器都亮着灯，他们的光投射进每一处毛发、皮屑、纤维、血迹DNA……揭秘一个个埋藏在岁月与泥土下的悲剧故事，也投射进复杂而幽深的人性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