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18）

自从看过《浮生六记》这本书之后，我再也没有在任何社交软件上秀恩爱，我希望我们活到老学到老谁也不少。

老周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人们一度怀疑我们的沟通方式是否存在障碍。没有人相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和老婆吵起架来气场全开，考虑到房子隔音效果差，大多数时候我只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反讥：“你嫌我伶牙利嘴，可每次你都没少说一句。”

老周看到我气愤中仍保留一丝理智，为了保证同频效果，他也努力遏制那份难得的怒火。

“你刚才就不应该那样说话，把人家吓走了。”

“我就问你一句怎么还不走？是顺口溜出的话，她走了就走呗，你至于这么生气嘛，况且我和她又不认识，你们聊得热火朝天，我还得装作从旁经过啊？”

“你这样做不对，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

“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较真就考虑我的感受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加上熬夜工作，心里实在不愿意为了一点破事损耗精力。可是，老周像中了邪一样和我不争不休，脑袋上像顶着一盆熊熊烈焰，不灭不息。

世界上哪有那么绝对的是与非。我索性睡到了书房，从晨光一直睡到星辰，饥饿像一道催命符不断地冲击胃觉神经，家里静悄悄的。

脑袋里的某根神经突然像通畅的流体一般，一股怨气横冲直撞地侵入肺腑，所有的委屈像新仇旧恨要快意恩仇一番。心里有了底气，我像往常一样推开卧室的门，说出的话却像入室打劫的窃贼。

“支付宝的支付密码是多少？”就冲这样的一句话，全国妇联主席估计也会有找我谈话的冲动。老周很生气，这么多年我的矫情手段还是那么老套，像一个原始的接头暗号，手机都更新换代软件都淘汰升级了，我还在不屈不挠地原地踏步。

“你又想干嘛？”我看得出来，老周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要卷土重来，而且势不可挡地以山洪之势迅猛地爆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老周愤怒地把手机甩到房门外，接着钻出被窝，我怕他下一步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便冲上前去抱住他的头做安抚状。他用力地推开我，继续托起水瓶水杯等东西往地上砸，我以为就近的台式电脑保不住了，但他没有动它。

我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只颓丧的奄奄一息的麻雀，内心绞痛而挣扎。老周砸了两三件小物件便摔门而去，我征愣了一会，这是结婚以来他第一次离家出走。

我了解老周，他发泄完就没事了，他一定是去修手机了。我一边陷入了自责一边假装笃定，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婆婆可怜的模样，她那么疼惜自己的儿子，为此竭尽所能地做到爱屋及乌，我不能伤她的心。

慌乱中我不断地拨打老周的手机，手机接通了却没人接。我跑下楼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寻找他的踪影，心悬到了嗓子眼。为了确认老周的安全，我不得已求助远方的大姐。

老周一夜都没有原谅我，像个孩子在黑夜里奔跑，驻足在桥头看着流水人家，注视着霓虹灯深处的温暖。其实我知道支付密码，他也知道我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