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狗

阳光明媚，大桑坝就像慵懒地沉睡在画卷里。风吹起，蝉声此起彼伏，树影摇曳，高远的苍穹蓝幽幽的，几丝青烟慢悠悠往天上飞去。

小海站在阳光下，汗津津的脸上又浸出了汗珠。汗珠从两边眼角迅速滑落，汇聚在同样汗津津的下巴，毫不迟疑地滴落，在灰尘里激起一丝烟尘。小海禁不住了，他感觉双腿酸软无力，已经难以支撑自己大汗淋漓的上身。他还是硬撑着保持身形，为了减轻疲劳，他把注意力往四周分散去。他的眼睛朝同学们一扫而过，没有停留在谁身上，在这种场合，他显露的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强，他不想看到那些好友发自内心怜悯的目光。在小海眼里，那是一种堪比蹲马步的惩罚。

小海醒醒头脑，两鬓和额头上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濡湿了。老师仍全情投入，指着黑板上的字说个不停 。小海认为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他感觉不到下肢的存在，而双手颤得像蜜蜂的翅膀一样，只剩个脑袋在空中悬浮，对接下来的行动不知所措。他撑不住了，身体的极限让他不得不忽视对课堂权威的胆怯。他竟自倒了下去，双手撑着，脸色惨败，大口大口地呼吸，一副劳累过头的可怜模样。可爱的同学都不忍心看他这副样子，那些平日有恩怨的坏蛋，此刻也投来为他乞求饶恕的目光。

老师终于停下来，没有看他一眼，向他随手一挥说：“进来吧。”他竭力地站了起来，摇晃得如同幼儿蹒跚学步。哎，多想回家躺一下啊！他想着。走进教室的一刻，他眼前出现了黑闪闪的一片云雾，那一瞬他什么也看不见。

终于把下午的课捱过去了。小海不喜欢上课，正如同他不喜欢蹲马步。但是绑上了铅块的双腿总是踩着慢悠悠的步伐，转眼，他就成了回家路上最后一位小学生。他看着宁静的旷野，感到孤独，有点想哭。远远的身后有条狗凑上前来，跟着小海慢吞吞地前行。那条狗是黄色的，毛发被粘上野草，显出了凌乱的样子。它走得快一点，在小海左右嗅嗅闻闻，像在寻觅什么。小海喜欢狗，不过他并不认识这条狗。这条狗像是喜欢和小海待在一起，这让他心里美滋滋的，褪去不少疲累。

他们走上了山岗，从山下看去，有两个可爱的背影慢慢远去，这一刻，成为当时某位目击者的岁月悠悠里一个难忘的场景。眼看就要下坡了，小海看见一个眼熟的面孔，她躬着身子正专心地掐着苕叶。那条狗往田里走去，甩着肉墩墩的身体，像匍匐在绿色的海洋里。那人抬起头来，看见了小海，笑着打招呼说：“小海，下课了哇！”“是啊！”他热情地回道。

小海赶紧低下头走了，他只认识她，却并不熟悉，他不想作尴尬的停留。走远了，他又回过头去，看看那条狗，有了失落的感觉。不过他心里还是甜滋滋的，他感谢那条别人家的狗，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曾带给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