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杯一杯　醉还是没

“到底喝了几杯了？”野息轻轻拍拍馨儿的肩膀，说，但并没有坐下来，馨儿依然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转椅，一个人坐，旁边的位置空着，而野息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坐下来。
　“沉木呢？”馨儿说，脑袋不动，眼珠子斜斜地往旁边看，眼角最外侧瞬间变成了黑色，在酒吧的黑暗环境里是不一样的黑色，不过野息对此并不在意。
　“你真的是一个人回来的？”野息说，也坐了下来，不过并没有要一杯酒。
　馨儿在酒吧里喝酒，从来都是免费的，不用负担任何费用，当然了，免费的视情况而定，只要馨儿是一个人喝酒，无论喝什么酒，价格永远不是问题，只要她想喝，她就能喝到。但能喝到的酒仅限于现成的酒，调酒师调的酒她还是要照价买单的，一分钱不能少，必须付全款。而野息喝酒，无论什么酒，哪怕是一杯啤酒，也是要付钱的，免费对于野息来说，在这个酒吧里是抽象词汇。
　“当然。”馨儿说着，抿了一口啤酒，点点头，不多打理这个野息。
　野息忽然不说话了，也不看着馨儿，只是看着前方。馨儿转过头去才看到了她的眼神，看着一柜子的酒，眼神里闪烁着光芒，只是表情僵硬，仿佛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变硬了，跟石头差不多。
　“你想喝？”馨儿说，笑眯眯的，仿佛一个老色鬼。
　“酒吧里有特权的人，不多。”野息说，也笑了起来，开心的笑，仿佛还是真诚的样子。
　“算我一个吧。”馨儿说，不看野息了，大口喝了一口酒，然后把杯子放在吧台上，手一扬，“再来一杯。”
　服务小生马上再递上来一大杯啤酒。
　“本来就是。”野息也笑了，这么稀松平常说话的方式，多像两个好朋友，可两人以前只是同事。“你进来的时候，就是有了特权的人，而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特权，一杯啤酒是一杯啤酒的价格，两杯啤酒是两杯啤酒的价格。”
　“三杯啤酒是三杯啤酒的价格，N杯啤酒是N杯啤酒的价格，反正杯数乘以单价就是总价格，对吧。”馨儿说，笑着，猛喝几大口啤酒，嘴角的啤酒泡沫都流了出来，不仔细看像口水，只是那些不多的白色泡沫暴露了。
　“数学不赖。”野息说着不说话了，继续看着一柜子的酒，手放在吧台上，不停地敲着，仿佛那是玩网络游戏时候的小键盘。
　“这就不赖啦？”馨儿吓了一大跳，不仅仅是被野息的话给吓到了，还给自己的耳朵给吓到了，野息点点头，馨儿问：“你什么文化？”
　“小学，你不是知道吗？”野息说，手抬起来，指着酒柜，说：“请我喝一杯呗，随便什么酒。”
　“别骗我，你小学？？”馨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酒喝多了出现了幻觉，可她只有一丁点的醉意而已，不过是啤酒，跟碳酸饮料差不多。
　“本来就是，不比你，”话未说完，馨儿就接过去了，说：“不比我，有文化。”
　“对！”野息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又说：“语文还可以。”
　“想我请你喝酒吗？？”馨儿怒怒地看着她，野息乖巧的样子确实很乖，不过她平时可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请客喝酒这种事情，一般她都是三五天一趟的，一杯啤酒这种请客法，她是做不出来的，也不会主动说出这种要求，要请客绝对是调酒师调的酒。不会为了一杯啤酒，和馨儿啰嗦半天。
　“当然。”野息点点头，说：“一杯啤酒而已，我只要一杯啤酒。”
　“解渴？”馨儿问，还是耐着性子。
　“有点。”野息说，声音小小的，仿佛真的大声不起来。
　“矿泉水，可以不？”馨儿说，还是压抑着自己的内心，不让内心的情绪爆发出来。
　“可以呀，只要你请客。”野息说，拍了拍自己的裤包，说：“我今天可没带钱出来。”
　“昨天也没带，明天也没带，就穿一身衣服出门呐，野息！”馨儿说，依然控制着，她知道彼此双方都不好惹，她不好惹，野息也不好惹。
　“我有手机。”野息掏出手机，立在馨儿眼前，还做了个玩儿摇一摇的动作。
　“微信支付，自己去买。”馨儿说，指了一下后面。
　“你还知道酒吧里只有酒，没有矿泉水，馨儿，别这么无聊，可以不？”野息反问她，一副想马上干一架的感觉。
　“你说让我请客你，我偏不。”馨儿说着笑了笑，还甩了甩头，说：“你有钱，而陆怒，现在是穷人了，穷得连女朋友都没有。”
　“可他有你！”野息说，仿佛说到正题上来了一般，眼珠子忽然一转。
　“他可没有我，我对于他什么都不是，而他对于我不过一个路人，知道名字而已。”馨儿说，笑了起来，有些尴尬，不过昏暗的酒吧里看不出她脸上的红晕，她只是感到脸上暖暖的，仿佛头上忽然落下来一束阳光。
　“可你愿意和这个没钱人的一起逛街，什么都没有买，你愿意和这种人一起逛街，还是个穷人，他很有人格魅力吗？”野息说，嘴巴咂了砸，看着酒柜。
　“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连人格魅力都没有。”馨儿说，怒气冲冲，但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毕竟，她现在和陆怒只是普通朋友，她对陆怒并没有过分的想法，而陆怒也只是拿她当朋友看待，两个人今天没有发生任何过分的行为，怎么这个野息神叨叨的，感觉吃错了药似的？而馨儿在陆怒心中的形象，她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可两个人并不可能过分，永远不可能。野息这么神经兮兮的，完全没有必要。
　“那你想从她哪里获得什么？”野息这么说，眼神直愣愣看着馨儿，嘴唇瞬间肥厚起来，不过只是一种直觉印象，并不是真的肥厚起来，脸相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什么都不想获得。”说这句话的时候，馨儿感到理屈了，抬不起头来，甚至都不敢看着野息。
　“继续说话！”野息用手指戳戳馨儿的脑门，馨儿也不敢反抗，只是低垂着头颅，野息又添油加醋了，说：“说呀！！”
　“说什么，野息姐？”馨儿抬起头来，眨巴眨巴大眼睛，装无辜的样子。
　“你刚才听清楚了的。”野息说，声音稍微大点，又不想惊动太远的人。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野息姐，我知道你有话说，但我没有听清楚，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直说了吧。”馨儿说，说着说着，在话语中她恢复了那种说话理直气壮的感觉，虽然依然没有完全恢复。
　“我想说，我渴了，马上一瓶碳酸饮料，给你五分钟时间。”野息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
　“啊？？五分钟？？”馨儿对自己临时收到的命令感到很意外，都不知道怎么办，从这里到外面小卖部一个来回也不止五分钟。
　“时间已经开始计时了，去不去，你的事情。”野息指了指身后的门口。
　没有办法，谁叫别人是野息姐呢。
　馨儿立马跑了出去。
　五分钟过后，她才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芬达。
　“给！”馨儿把可乐放在吧台上，自己坐下来，还没有等野息回话，先喝了一口啤酒。
　“外面真热。”馨儿把手做成扇子状，扇着自己的脸蛋。
　“小姑娘，你是缺乏锻炼吧！”野息拧开可乐瓶，咕咚咕咚先喝了小半瓶。
　“大姐，你都不宽慰宽慰我，好歹辛辛苦苦替你跑了一趟。”馨儿说，愁眉苦脸的样子，看谁都不高兴似的，看野息都不高兴的样子。
　“小妹妹，你别跟我装醉呀，有苦头吃的。”说着野息一把薅住馨儿的头发，往自己的肩膀一侧一拽，说：“别跟我没事找事儿，我喝你一瓶可乐，你倒要我说谢谢，你是不是想吃揍啊，你！”
　“咋啦！”馨儿的头发还在野息的手里，她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人，手从她肩膀一侧绕过去，绕到她后背，用力一扯她的马尾。野息没防备，居然还有这手，整个身子往后一扬，凳子一翻，整个人摔倒地上去。
　而可乐也打翻了，一点一点往外流。
　馨儿看着，不心疼，而野息正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可乐流到一半了，没有流了，静止在地上，附近一滩黄色的液体。
　吧台的服务员小声说了一句，“要不要帮忙？”
　刚站起来的野息甩了甩脑袋，示意不用。
　走到馨儿面前，野息抓住馨儿后脑勺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按，但没有把馨儿按下去，只是做成了一个鞠躬的动作，然后攥紧了左手的拳头，对着馨儿的肚子一阵猛揍，每一下都有清晰的响声。
　十下以后，野息住手了。
　而馨儿已经吐得没有力气了，嘴巴里流出来的都不是刚才喝进去的酒，而是黄色的胃液，酸得她口水直流。
　“这下，你爽透了吧！”野息说着捡起地上的半瓶芬达，倒拿着，淋在馨儿的脑袋上。“别一天给我没事找事。”
　“我……”馨儿使了狠劲才站直了，说：“我有点醉了，姐，不好意思。”
　“现在还是刚才？”野息问，双手叉腰。
　“刚才，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喝醉了。”馨儿说着，又是一阵吐。
　“现在呢？”野息问。
　“清醒得很。”馨儿说，感觉自己把话说重了，又说：“脑子一点不犯迷糊了，很清醒。”
　“现在开心吗？”野息问，依然双手叉腰。
　“开心。”馨儿点点头，并且笑了笑。
　“是揍得开心还是活得开心？”野息问，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永远没完没了的问题，不知道要问到哪一步。
　“活得开心，时间自由自在，日子有滋有味，而且不受约束，很开心，很快乐，我。”馨儿说，又笑了，非常夸张的笑容，嘴角上扬，牙齿露出，眼睛眯着，很是好看。
　“这还差不多。”野息说：“少喝点酒。姐知道，你今天喝醉了，脑子有点迷糊，说话都不清醒了，以后少喝点，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不然回家都没得人送你。”
　“可我现在就已经醉了，姐，我都不知道回家怎么办。”馨儿说，笑了起来，仿佛找野息要打的的钱一般。
　“没事，你出去，有人送你。”野息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啊，谁？？”馨儿瞬间担忧起来，难道还没有揍够，路上还要把馨儿揍一顿？
　“出去你就知道了。”野息说，走开了，但并没有离开酒吧。
　“好吧，好吧。”看着野息远去的背影，她也知道，今天可以提前下班了，本来今天的事情等于没有上班。
　一口啤酒，一口啤酒，喝出了拳头的难受。饮料一口，饮料两口，用一场格斗来怒吼。馨儿心中的杂念太多，需要别人帮她成为听话的小狗狗，至少不要这么在酒吧里出丑，目的已经达到今夜安静得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