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代
1
小时候农村没有幼儿园,也没有学前班,一开始上学就上小学一年级。入学早点的穿着开裆裤,入学晚点的都已经十多岁。
那时,我能去上学纯属是个意外。 我母亲本来是不准备让我去读书的,我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那时我家老五还没有出生。家里有小孩子,少不了一个看孩子的。我就是那个被母亲看中的能看孩子的人。
那时候一个生产队,母亲要上工,父亲是队长,东地牛屋那个地方有一棵大槐树,大槐树上面挂着一口生锈的铁铃,铃声一响,父亲去出男工,母亲去出女工,家里会走路的、不会走路的孩子都归我管,虽然我也是个孩子,我已经是看孩子的高手,喂她们吃饭,哄她们睡觉,我俨然像个“母亲”。后来长到七岁,该上学了,我母亲也没有要我去上学的想法。
村里的女孩子都去上学了,小木车队伍忽然间少了看孩子的同伴。只有我,守着一个独轮小木车,小木车上有两个妹妹,一个四岁,一个两岁。
在地头的泡桐树下,在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里,我摇晃着车子上的两个妹妹看小鸟从树杈上飞到土埂上,又从土埂上飞到绿色的庄稼地里。 我好羡慕村里那些上学的女孩子,羡慕人家的花书包,羡慕人家花书包里面的书。我梦想着自己也能去上学的那一天。
姐姐放学回来的时候,我会在母亲年前捣包(抱怨),为啥让姐姐去上学,不让我上学,你真偏心!我会耍一阵子脾气。 母亲说,等过几年再让我上,我知道母亲说的是推辞话,过几年我会错过上学的年龄。
终于有一天我时来运转,姐姐要我去上学,说是老师让家里没有上去学的弟弟妹妹报名,姐姐给我报了名。为了给学校一个交代,第二天我被姐姐带去学校。
2
我成了一年级班里一名插班生。 没有了看孩子的我,我母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呢,孩子没人看,只有把俩妹妹交给看梨行的爷爷和奶奶,我总算从繁重的看孩子任务中彻底解放出来走上正轨的上学道路。
从没有蒙化过的我到了学校像个傻子。我甚至不知道1+1=2。十个阿拉伯数字我都数不明白,更不用说计算数字。我握笔的手笨得像脚一样,一笔一画,对我来说是那么艰难。特别是竖弯钩的笔画我简直不会拐弯,我母亲骂我实诚,一头撞到南墙上弯都不会拐的笨蛋,我在大人的讽刺和嗔怪中慢慢读书,那么卑微,那么小心翼翼。
因为是插班生,我没有书,我只有和同桌共看一本书,我是新去的学生。人家都已经读了半年,在同学面前我觉得他们是那样陌生,就像一只生鸡被撂到一个陌生的鸡群里。我不敢和他们说话,不敢和他们同看一本书,我怕给他们添麻烦,老师虽然一再说同学们之间要互相帮助,我还是感到同学之间的陌生。
下课了,我看着他们互相玩耍,我像来自外星球和他们格格不入。我甚至认为上学还不如在家看孩子自在。
村里和我一同上学的小伙伴有几个,艳霞、彩云和凤霞。 艳霞的爹是队里会计,家里过得比较好点,学校的老师好像高看她,给她找了一本有点旧的书,掉了书皮,残缺不全,不过还能迁就着看。
我父亲虽然是队长,也没有得到老师的青睐,可怜的我连本残缺不全的书本也没有,我就那么可怜巴巴的和陌生的同学一起读书、识字、练笔画。 小学校前面有片梨树,我们这些学生被带到梨树下面用小木棍在地面上练习写字,一笔一画地写,教写字的是个男老师是临时替代我们班的李老师的,我喜欢李老师,不喜欢那个男老师,他总是偏向学习好的女生,对新来的学生总是那么阴阳怪气,好在他只教了一我们上午,那天上午我感到又累又害怕。
我们村里的凤霞在练习写字时被他狠狠地骂了几句。凤霞不怕他,凤霞的娘有精神病,她在家被她那个疯娘拍打惯了,她是谁也不害怕的主儿。
教室很少,学生没法全部上课,只能一替一天上。等到我们班该上课时时候,那天阴天,黑压压的云彩直逼头顶,等到放学时,憋闷的天空里终于飘下雨点,哗哗哗,哗哗哗…… 艳霞精得很,她和彩云坐一条板凳,那条板凳是她的,每天放学都要搬回家,那天下大雨她却把板凳扔给彩云,彩云怀里抱着板凳,雨又大,一呲一滑差点掉进大坑里。
彩云淋得像落汤鸡,我和艳霞回望头看了一眼彩云,只见她抱着板凳嗷嗷大叫,嫌艳霞不帮她一把。我和艳霞看着风雨中的彩云嬉笑着自顾逃命,飞快往家跑,浑身上下淋得水湿。凤霞回到家的时候被她的疯娘骂得狗血喷头:该死的妮子,谁要你去上学,谁要你去上学…… 看见她的疯娘,我们吓得连头也不回地跑回家去。(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