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散文|误读味道

2022-10-04  本文已影响0人  禾叶兄弟

记忆也是有过失的,这得从一碗鸡头米说起。

隔夜的鸡头米已经凉了,我舍不得扔掉。剥去外壳后扔进嘴里,涩涩的,冷冷的,沿着食道沉到胃里。那种感觉突然也就来了,三十年前从小县城十字街头摊子上买回来的鸡头米就是这个味道。这个味道没有跑掉,像是被泥土盖住的种子,因为放了一夜—或者说放了三十年,一下子轰地冒出来了。

隔夜鸡头米的味道,凉凉的涩涩的,但还带着睡莲科果实的清新。鸡头米在口中翻滚,舌尖在努力搜索关于莲蓬和齿间清香的味道。怎么是这样的?从前我们吃的一直是这样的鸡头米,直至今日仍津津乐道的故乡的味道,小时候的味道就是这样的。

在吃过真正新鲜的鸡头米和刚煮熟出来的味道后,我才意识到其实我们是错的。我们所接触的那段味道和那段回忆只是隔夜鸡头米或者已经煮过变冷的味道。这么多年我一直误解了鸡头米,误解了它真正的味道,往常的回忆还在,但显然只是断章取义。

直到近日接触苏州芡实,刚剥出来的新鲜的鸡头米带着茶色外壳放入水中烧煮,十五分钟后便可入口。新鲜的鸡头米清香糯软,无论从外观还是口感完全是另外一种美食。即便有着品种差异,倘若在恰当的时候烧制鸡头米,倘若在恰当的时候新鲜带着热气入口,家乡的鸡头米应该是另外一种味道!

我们那里的鸡头米是另一个品种,没有这里好吃,但是是我家乡的味道,我这样跟人解释道。

我的家乡并不美,但子不嫌母丑,不是嘛,我爱着那里。我这样安慰自己。

但其实我不了解她,我的家乡,就像我不了解家乡的鸡头米,不知道在恰当的时候去品尝它解读它,虽然它一直都那么可口。这种误解是在我远离它们并在不断地碰触中意识到的。所有关于家乡的记忆就像是被截取了的隔夜的鸡头米。

淮河北部多半是一望无垠的平原,浅浅的河水弯弯曲曲,在平坦的土地上摊向远方。村庄沿河而居,像随意掉在田野里的树叶,一片一片,有的落在没有山没有丰富水源的地方,有的落在被人遗忘的土坡后面。从短时间来看这里的人和过往像这片土地一样平淡无奇。事实上这里有许多风云人物和看不完的历史。古往今来这里有息夫人和伏波将军马援,也有近代刘邓大军从此过,杨绛也曾在五七干校驻扎。三千年从未更改过县城名称的古县城有多处遗址以及挖掘出土的独木舟。这些风云过往在淮河两岸像风一样吹动稻谷麦田,亘古以来的上巳节在此依旧风靡。

多年以后离开家乡远离父母。在渐渐成熟的岁月里开始学会读懂家乡读懂那片土地。我们所学习的岂止是一片土地而是更多的土地。故乡不再是片段式的截取和生猛猜测,而是一汪取之不尽的源泉一片浩瀚的海洋。因为过往连绵因为历史厚重,在浩如烟海的中国大地上,这样的土地还有我们的家乡,连着那些几千年以来的跌宕起伏。那片土地不再是当初认识的样子,它有了更多的具体的连续变换的面目。站在时间轴上来看一个地方,它绝不是当初我们想象的样子。我以为她瘦小贫穷,其实她十分丰盈,像一条宽阔的河流。而我们我们只是趟过这条激流湍急的河的一个人。

为什么万物之灵的我们,

遭遇还比不上一棵小树?

今天你摇摇它,优越地微笑,

明天就化为根下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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