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凉州,寻梨无梦
南国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
南有凉州,寻梨无梦
今年地凉州还是记忆中一样,春天早早地到来,南风带着薄薄的水雾,曳曳而来,夕阳下烟波浩渺间的水域,新泊了一条乌蓬客船。
凉州地处交通要塞,靠着险峻的冬思山,还有辽阔的念去湖,竟然使得外界数十年的战乱不得蔓延一步过来。因此,今年战乱平息后,才得以恢复的如此之快。
乌篷船里很久之后,才走下来两个人,见那眉眼分明已经是四十左右的人,他们身上还穿着未卸的盔甲。
一个身材魁梧高挑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他抬眸望着远处依依墟里烟,心里兀的生出几分凄凉。
“将军,这回朝走凉州水路,当真绕的太远。”
他摆了摆手,浓眉下的眼睛映出天边的残星,也映出水底的水草的新芽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凉州我还该来一趟罢。”
凉州还是这样,就算是夜晚也一如既往的热闹,两人慢慢的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两旁栽种的柳树已经抽出新芽,黛瓦白墙下胭脂粉香。
瓦肆勾栏间年轻女子传来阵阵嬉笑,那番俏丽的女子,倒抱着琵琶,望着他的眼角,渗出丝丝南国女子特有的柔媚。
“轰隆隆——”
凉州还是这样,天公总是不看人的眼色,这春雷忽然就在夜空翻滚起来,这道上的人紧忙入了附近的门户,寻思着避雨。
他看了看四周,最后进了一家茶馆,进入雅间,点了一碟花生米和清茶,便兴致颇高的看着这外面细软的雨丝。
“你知道吗,我当年也是坐在这个位置,也有一场雨。”
他笑了笑,此刻茶馆里进来一个先生,他现在案板前,一个惊奇,便把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大家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说书先生摇头晃脑阴阳怪气的语调,引来哄堂大笑
他也忍不住笑出声,开口便是沙哑的嗓音
“今天是战乱平息的日子。”
众人纷纷附和,说书先生点了点头,却又立即摇了摇头
“今天,还是梨花夫人的生辰!在座各位,可曾听闻过?”
他闻言,浓烈的眉头微皱,说声人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用历史典籍那般的声调,神神秘秘的说道
“说起梨花夫人,名唤倾城。因为喜爱梨花而被称为梨花夫人。她在当时那可是艳绝南国的绝顶大美人!相传她一手反弹琵琶那可真是精妙绝伦!当年为了能听她一曲琵琶,多少王侯将相一掷千金啊!”
“……后来梨花夫人遇见了一个一遇误终生的公子,那公子来自突浮城,二十出头,一身白衣胜雪玉树临风,手里总拿着一把雪白的扇子。相传仅仅一眼,梨花夫人就彻底沦陷。自此再也不愿意弹琵琶,还自己在念去河畔,冬思山底,修筑了一座小楼,名唤思园。”
“据那附近的人说,冬思山上的梨花树全都是她栽种的,每到春天梨花开的时候,她就会去梨花丛下小酌。这一来就是近二十年。”
他听的很认真,到这里的时候眉头不由得一皱,心里奇怪的漏跳了两拍。
说书人喝了一口茶,满茶馆的人都仔细听着,安详的神色似乎回到了那个梨花幻梦里去
“后来,梨花夫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冬思山上的梨花,也再也没有开过,有的人说她已经死了,所以梨花也不开了,他们说,梨花夫人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那白衣公子。唉,其实我也是真的很好奇,那白衣公子究竟是何等俊俏有才模样,竟然让梨花夫人,空空等了这一辈子啊!”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水在飞檐上滴落成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茶馆里已经人去楼空,他和随从慢慢的在雨后的街道上走着,不知不觉,到了那个传奇般的思园
斯人已去,这思园也杂草丛生,无限凄凉,庭院里栽种着的红豆已经枯萎而死。
他推开歪歪扭扭的门,青苔遍布的楼梯上印上粗大的脚印。他摸索着走到了二楼,抚摸着凭栏处细细的槽,仿佛看到一个女子,春夏秋冬都坐在这里,眺望着不远处的渡口,等待着那个人。
小楼门口过了小桥,便就是漫山遍野的梨花树。被春雨洗过的天空,一弯月亮半悬,将这荒凉小楼镀上银霜。
“南国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倾城又倾国,佳人难再得。”
他默默地念着,他看着破败的屋内,隐约间仿佛看到一个绝美的女子,时而手执团扇轻扑流萤,时而素手芊芊,一曲清冷的琵琶,响在这孤山。
她该有多寂寞,多痴情啊。
想着,脚步却不由自主走向那冬思山,一棵梨树,两棵梨树……漫山遍野的梨树。
他摇了摇头,眼见着离他最近的一朵洁白,在月色下竟然慢慢舒展开
他睁大了双眼,就好像一场幻梦般,四周的梨花树竟然纷纷开放,短短拂袖间,满山梨花竟然尽数开放,下起飘飘扬扬的梨花雨。
他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呼唤着随从,却怎么都没有回应,他跑呀跑,不知不觉竟然从山脚到了山顶。
隐约间,他听到一阵悦耳的琵琶乐音,他好奇的往前走去,梨花雨中,仿佛有一位妙龄女子手执一束梨花,对月而舞。
他睁大双眼,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她的模样,怎么走,都接近不了她。
随着乐音一停,那人就消失在梨花雨中,放毒被针刺了一般,他忽然惊醒过来。
“将军,你怎么了?”
随从担忧的问道,他看着近在眼前的随从,面露疑惑,再看四周又哪里有梨花,他也分明就在山脚,刚刚过桥而已。
“将军,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船家已经急了。”
他点点头,跟着随从离开了原地,不时还回头看着依然荒凉的冬思山,刚刚那是梦吗?可是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一阵奇妙的抽痛。那个女人,又是谁?
渡口的船只早早的停泊,戴着斗笠的老船家对着二人招了招手,此刻正是更深露重,辽阔的水面上,泛起来薄薄的水雾。
随从早就睡了,他一个人坐在船头,看着水雾缭绕的湖面上,月亮静悬,远远的似乎出现了一个黑点,待近了,才发现是另一艘船。
那船停在他们面前,一道娴静的女声从里面传来
“老船家,敢问凉州还需水路多远?水雾太重,有些迷了路。”
他听着这清冷静淑的女音,有些好奇的往里面看去,可惜只能看见她穿着素青色长裙。
“往前再行百十来里水路,便能到了。姑娘是突浮城来的人?口音听着似乎是凉州人啊!”
那船摇了摇船桨,他看到那女子身后背着一把颇为眼熟的琵琶
“对呀,去突浮城找个人,没找到便回来了。”
女子的声音渐渐远了,他仍坐在船头,看着月色被船划破,他忍不住想要去接住月色。
仿佛真的触碰到月光般,他诧异的收回手,上面竟然静静地躺着一片洁白的梨花。
“啊呀,梨花开了!”
船夫惊讶的说道,这可和以往的凉州不一样啊呀!
听着船夫的欢呼,他静静地看着手心的梨花——明明是凉的,却好像一颗心般,发烫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