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摩托声
橙色的车灯刷过路面，黑轱辘轧出土色的车痕。
雪还在下，夹着小雨。
四周静得像冰窟窿，冷漠地威慑着。
一条窝在草堆垛里的流浪狗，毫无惧色地眯着眼。
刘老头和老伴出门走的急，没带伞。现在身上就要湿透了。
刘阳紧攥着油门，速度加到最大。
“突突……”，摩托声传了过来，像惊雷。
车轱辘下的泥雪四溅，草堆垛里的狗狂叫，等待的人浑身发抖。刘老太的双眼愈加浑浊。
刘阳狂骑了一路，到了村口，却无意识地松了油门。
让他觉得懊恼的是，速度反而更快了。
刘老太盯着刘阳，像没见过世面似的。想抬手碰他，又放了下来。
平时挺能说的人，现在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有些慌乱，只得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娃儿，你回来啦！”
刘阳抱怨道：“不是不让你们来接我吗？”
刘老头的手指就要被烟头烧到了。
阳光正好。
黄毛老狗趴在刘阳脚边，懒洋洋的。
刘阳扔了手里的花生壳，掸掸手，用脚尖踢了狗一下。
老狗一动不动。
“咱家的老狗快死了吧？都这么多年了！”
女人没回话。继续用花生逗弄孩子。
刘阳以为女人真想把花生喂给小孩，一时没憋住火。
“你他妈想要噎死他啊？”
女人一愣，望了他一眼，就哄着被吓哭的孩子朝屋里走去。
女人走后，刘阳又朝老狗踹了一脚。
电视机发出的光一晃一晃的，看电视的人几乎都眯上了眼。
窗外的鞭炮声闷闷的，就和小石子掉水里发出的声音差不多。
女人突然推了刘阳一下。
刘阳惊醒。
“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
“我和咱爸咱妈商量过了，今年我和你一起出去打工，孩子让他们先带几年。”
来年的腊月二十八，村口张望的人中多了个孩子。
等了好久，孩子的脸被冻的通红。
“突突……”，一阵摩托声。
刘老太急忙扯了扯孩子的手，“宝儿，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了吗？你爸你妈回来了！”
孩子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摩托车声音”，和糖一样好吃吗？
后来的几天，孩子快乐的几乎忘了自己。
比花生还要好吃的巧克力，好吃到他都舍不得把它吃完了。
红色的炮仗，新买的棉袄，帽子，一红一黄的玩具飞机……
以至于摩托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还在甜甜地熟睡着。
不知道这个孩子醒来之后该是什么反应。是哭闹？还是无措地拽着奶奶问她，他们去哪儿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然后再用近一年的时间懵懂地等待着。
在离这个小村庄足够远的地方，一对夫妻刚刚从工地回来。身上满是泥和汗水。
和他们一样的人有那么的多，又好像谁都该是这副模样。
一直等待，一直拼尽全力地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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