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佬》上卷110 武馆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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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天蒙蒙亮,杨籽被店主从门口踢醒。杨籽转到一个屋角撒了一泡尿,转回身才看清这是一条商业主街。自己睡在门口的那家,是间包子铺。周边店铺的门都相继打开了。
包子铺的两夫妻往门口抬炉子,杨籽过去搭了一把手。并顺便问店老板招不招小工。店老板摆了摆手说:
“我们这里的店,很少有招外地小工的。都是自家人经营。”
杨籽走到对面一间没开门的店面,在门旁的台阶上抱膝坐着,一时间没有了思考,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水煎包的香味扑进杨籽的鼻子,杨籽醒了。才发现太阳已经升起了很高;街面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杨籽去对面包子店买了些水煎包和一碗撒汤,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下,慢慢吃喝。
一队穿着红、黄色练功服的少幼男女,喊个“一二三四”响亮的口号,在马路主道边上慢慢跑步。后面也跟随着一队二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跑。
队伍中有人举着几面旗帜,上面有“中华武馆”的字样。一胖一瘦的两个看似教练的男子发着口令。有一辆警用三轮摩托车,坐着三个穿橄榄绿警服、带着大檐帽的中年男人随行。肩章、臂牌和公安警察的又有所不同。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不远处的汽车站附近,来回跑动。
包子铺的老板娘走到杨籽跟前说:
“您不是要找工作嘛!我带你去那个武馆报名啊!千把块钱的学费,学一两个月就给安排正式工作。都是去北京、上海大城市工作。工资贼高!我们家介绍过去的,学费还可以打折。”
看到杨籽摇了摇头,老板娘就不再理会杨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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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杨籽沿街一家一家店面,问招不招人,都被拒绝。
有一家小饭店倒是招男女服务员。穿着亮丽、很有几分姿色的年轻的老板娘,看过杨籽的身份证,决定把杨籽留下来。说包吃包住,月工资一百块钱。
“小帅哥!表现好了,随时加工资。还有其他奖励哦!”
老板娘眉目含情般的温柔地说道。
杨籽欣喜若狂,马上放下背包,接过一个女服务员的手中的拖把,开始拖地。
地还没拖完,一个脸上布满麻坑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盯着杨籽看了很久,走到跟前说:
“你是哪个?我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好!我新来的服务员。”
“去去去!我们不招男服务员,只收女的。”
饭店老板喝停了拖地的杨籽,又转身指向吧台磕瓜子的老板娘说:
“你干嘛?又想发骚?!前几年在南方还没骚够?”
“是呀!老娘就是没骚够,就是发骚。就是想吃小嫩鸡了!怎么样啊?没用的男人!”
老板娘冲上前,把一把瓜子撒在男人的脸上。
杨籽抓过椅子上的背包,跑出店门。老板也紧跟着跑走来,一把撕掉店门口的招工启示。
……
杨籽朝汽车站走去,路过那间包子铺。正在洗碗的包子铺老板娘,又拦住杨籽;劝说杨籽去武馆报名。
汽车站的高音喇叭,也在播放着广播电台有关武馆的招生广告。
杨籽心动了,随包子铺老板娘走进了汽车站对面的一间院落。
院子的门楼修建得很气派:红门琉瓦、飞檐翘角。大门两边树立宽大的牌子:“中华武馆文武双才学校”、“安徽省特卫安保人才培训基地”。
旁边挂满了各种“省优名优”奖状铜牌。
走进大门是一幢白色的二层小楼。一楼大客厅里兵器架上,摆放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三面墙壁上挂满各届弟子,或用人单位赠送的锦旗、牌匾。
两个穿着有“特保”字样警服的年轻男女,热情地接待了杨籽。一见面就让杨籽称呼他们“师兄师姐”。包子店老板娘进了旁边的房间。
年轻男女自我介绍说是武校特训班的前弟子,现在北京一个国家单位要害部门工作。休假回来感恩母校。顺便帮忙做点招生的工作。
杨籽也说明来意:想进特训班安排一个工作。“师兄师妹”很是欢迎杨籽;告诉杨籽特训班学费两千块钱。提供吃住。
“很划算的!像我们被安排工作后,一个月就挣回来了。”
师姐温柔甜甜地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道。
杨籽失望了,说自己身上的钱不够,只有一千块。
师兄皱了一下眉头,师姐倒是甜甜的笑着,说是去请示一下馆长;两人出去了。师姐很快回来了,看似高兴地说:
“师弟!恭喜你成了同门师弟!馆长答应啦!说是可以先交一千块,入校训练,以后再给家里写信补交。”
看到杨籽还是犹豫不决,师姐马上甜甜地说:
“师弟!馆长还说了:如果家庭条件不好,或者家里人反对练武受训;今后还可以根据成绩情况,适当减免学费;或者三个月后,安排好了工作,发了工资再补交。”
杨籽脱掉运动鞋,从两个鞋垫下各抽出五百块钱,交了学费,顺利成了中华武馆的弟子。
漂亮的师姐叮嘱杨籽,不可以告诉其他任何学员自己的缴费情况,免得其他学员有意见;那时候就没有减免学费的可能了。
中午,师姐给杨籽等三个新报名的特训班学员,一人分发了一份三荤一素一汤的饭菜,大鱼大肉。并说后院的训练基地每天都是这样的伙食标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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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几人就被安排上了一辆红色夏利小面包车。其中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是全年制文武全才班的。孩子的父亲想随车同行。被漂亮的师姐劝下了。
“大哥,你不能去,去了会影响孩子的情绪。学校里有专门的保姆照料的。您赶快去对面的长途车站坐车回家吧。不出一个月,就能收到孩子的信和在学校里习武、读书的照片。”
面包车,绕行了三四公里远,晃抖了几次,胖女人司机告诉大家车出了毛病,要去修车。
大家又被拉回武校的招生院内,分开在不同房间等候。一直等候到晚上七八点,面包车才修好回来。晚上报名处也没再管饭。
大家重新上了面包车后,杨籽发现,又多了三个特训班的师弟。中午接待杨籽的那个师兄,坐在副驾驶座上,随车同行。
面包车东拐西绕,拐进一条主路,一直开。杨籽分不清东西南北,车去哪里。
车子开了应该有半个小时,杨籽借助灯光,看到了前面一块一闪而过的路牌:“东三十里铺”。
车子很快下了主路,扭摆晃荡在一条两边半人高的枯草围挡的小山路。又扭扭歪歪,上下颠波了半个小时之久,还没停下。
有人开始想呕吐,那个小男孩哭出了声。
“不许哭!听见没有?再哭把你丢进野山里喂狼!”
中午和善有加的师兄,高声厉喝。小男孩止住了哭声。
胖女人司机,停下车子,熄灭了车灯。让想吐的人,下车去吐。除了那个小男孩留在车子上。
杨籽等六个人就蹲在路边枯草旁呕吐了一会儿。那个师兄紧挨着胖女人司机站着撒尿。
杨籽没吐出来,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漆黑一片,连一个村落灯光都看不到。只隐约感觉到身处一片丘陵荒山之中。
胖女人司机开口向大家要车费钱,每人50块。
“不是说好的专车接送的吗?怎么还收车费啊?”,“就是啊?”……
其他五个学员七嘴八舌的说道。
“闭嘴!不许吵!是说专车接送,谁告诉你们免费了?不愿交钱也可以。自己走进去,或者走回去。我的车是跑营运的,不是武校的。”
胖女人不耐烦地说。师兄不说话。
大家就借着车顶昏暗的灯光,各自交了钱,重新挤进了面包车。车子又开始颠簸前行。那个小男孩没有被要求交车费。
……
车子又沿着崎岖不平、歪歪扭扭的小山路,晃荡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大家总算看到了微弱的灯光。
车子停在了一个黑暗的大铁栏杆门口,闪了三下灯光。有人打开了大门的锁,车子开进院内。停在一排砖瓦平房、正对大门亮灯的那间门口。
所有的人就下了车,四周一片黑暗,看不清院内的环境。杨籽隐约觉得是一间砖窑厂。因为杨籽自己村前后有两家砖窑厂,以前自己经常去。
面包车调头走了,那个师兄也随车回去了。
三个同样穿警服的男子,把所有的人叫进屋;是两间打通的砖墙平房。墙泥斑斑驳驳,裸露着红砖。屋内摆了几张破木桌,像是办公室。
一个男子指了指屋角的一张铁架床,上面有一筐馒头和碗筷,还有一个铁桶。让大家先吃饭。
馒头和稀粥都是冰凉的。杨籽吃了半个馒头、半碗清粥。
吃完后,小男孩被带走了。三个穿“特保”警服的男人开始给杨籽等六人登记。并要求每人再交一千块钱。其中九百块是三个月的伙食费,一百块是买床铺被子的钱,自己带被子的可以不用交一百块。
大家就又开始议论了:
“收音机广告不是说‘提供伙食住宿’的嘛?报名凭条上也有啊!”
“你们在总部办公室交的钱,只是学功夫的学费、培训费。是提供食宿不假,没有说免费啊!是不是?哪有吃饭不给钱的道理啊!”
“千把块钱算个屌啊!比起你们三个月以后安排好了工作,每月挣的钱,这些就是毛毛雨了。对不对?”
三个武校的管理员,也不急不躁,不骂不喝的说。其他五个人就开始交钱。有两个确实带了被子行李。少交了一百块。
其中的一人只剩下了六百块钱,那个收钱开单的武校管理员,就说:
“六百就六百。明天来办公室写信回家,把钱汇过来,补齐了。”
轮到杨籽交钱,杨籽掏出了仅剩的四十多块钱,说自己带的钱本来够的,被小偷偷了一部分。实在没钱了。
收钱的管理员没收下杨籽的那点零钱,说也要让杨籽明天来办公室写信回家要钱。但是不赊给杨籽枕头、被子。
几人就各拿着被子,被带进对面一排平房的一间宿舍,管理员打开了灯。两间连通的宿舍内,摆满了四五十张上下铺铁架床。但好像只住了二三十个人。
“不许说话!五分钟时间收拾完床铺,关灯睡觉!”
管理员在门口小声地说。
杨籽随便找了一个空床位下铺,把背包当作枕头,和衣躺在床板上。
灯熄灭以后,宿舍传来小声的议论之声:
“他妈的!今天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个?!”
“是呀!又是六个傻瓜蛋!上当受骗喽!……”
“狗日的!是谁在那里瞎鸡*乱说?给我站出来!是不是想开小灶?”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高音断喝!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杨籽感觉议论声传出来的地方,有了响亮的鼾声。
门外骂骂咧咧的声音慢慢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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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籽很快睡着了。过了不知多久,杨籽梦到自己光着身子掉进冰窖之中。
杨籽从梦中醒来,感觉浑身发冷。身子蜷缩一团,还是冷。屋外的北风吹打着木玻璃窗,“呜呜”作响。
杨籽想着母亲睡在冰天雪地的泥土里,也一定会冷的可怜。越想自己越冷,越难过;眼泪潸然而下。
宿舍门被猛然推开,电灯突然亮了!
“起床!起床!都起来!快!点名!”
四五个管理员风尘仆仆似的,用手中的木棍、铁管、橡胶棍,敲打着铁架床。大家都被赶到宿舍里一块宽阔区,排成三队。
杨籽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像电视里军人的紧急集合、拉练。也许武校也有这种训练项目。
但是只是让报数。报了三遍都是二十八人。几个管理员就在人群里一个一个地数。
很多穿着秋衣秋裤的学员,冷得瑟瑟发抖。
“妈的!又跑了两个!真是惨啦!咱们这个月的奖金,怕是要被罚完啦!”
一个穿制服的中年的管理员,无限懊恼地说道。然后又指着面前站着的学员,恶狠狠地说:
“操你妈的!还有谁想跑?给我站出来!要是想跑被老子抓到,一定挑断他的脚筋!”
“这么好的条件,又能安排工作,为什么要跑?想练武,怕吃苦?真怕吃苦,写个自愿放弃书,我可以给你们走!跑绝对不行!”
有个管理员就劝他:
“校长!消消气。”
校长突然间看到了杨籽,一把冲上来,抓住杨籽的衣领,拉到前面,恶狠狠你盯着杨籽说:
“你小子是不是和他们俩一起的?想跑没跑掉?”
“不是!校长,我是来训练找工作的,为什么要跑?”
“不想跑?那你怎么衣服鞋子都穿得这么齐整?”
“我新来的!没被子盖,冷!我才穿着衣服睡觉的。”
“是的!校长,他确实今晚才到的,没被子。”
收钱的那个管理员也说道。
被称作校长的中年男人,松开了杨籽,还帮杨籽整理好衣领。
“今晚跑的那两个死人床上的被子,都属于你的!”
“解散睡觉!”
“把宿舍门从外面锁上!给他们一个桶!屙屎撒尿,就在自己的屋里解决。”
……
第二天早上,杨籽发现,这个所谓的文武学校,果然就是一个砖窑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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