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片段）

梁国朝阳殿。

偌大的宫殿静的生寒，殿外屋檐上的狻猊图案被阳光投在地面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腰粗的廊柱包裹着十几丈大红的生丝织锦，金质的螭兽香炉里香烟还在袅袅升起，西斜的阳光穿窗而入，整个大殿里宛如笼着一层纱。

殿外响起脚步声，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带着几名战士走进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他的脚步最为沉重。

“不用行礼了，说说吧，情况到底有多糟？”未等那些人站稳，皇帝低沉的话语便传了过来。

那名将领愣了一下，垂手站在廊柱的阴影里。“没有和谈的可能。”

皇帝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金色的重甲反着凄冷的光。“朕准备御驾亲征。”

“不可，北方草原的骑兵也在跃马平原集结，皇上留在皇宫可稳定军心。”

“你是说朕的叔叔与草原那些部落联合起来造反？”皇帝抬头扫了一眼众人，漆黑的眸子被窗外的太阳点亮了。“朕将陈国的土地封给他，他竟然还不自足！”

安静的大殿里回荡着滴漏垂落的水滴声，空气中仿佛绷紧了一根就要断掉的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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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悬在天空，将云彩的阴影投在地面上。

三万大军列成一字长阵，隔着百步面对着一支金甲骑兵的防线。微风带起细尘在两军阵前滚过，一片肃杀之气。

齐王望着那支部队，拧了拧眉头。“就是那群老爷兵击溃了靖王的六万大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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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翠微宫。

“真无聊啊，今天才是第六天，还有一天才能出去。”晴月公主赖在床上，扳着手指头。

丫鬟端着洗脸水站在床前，沉默着。

“为什么父皇要我禁足七日啊，我又没有做错事。”晴月叹了一口气，弓着背将膝盖抱进怀里。“这么久他都不来找我。”

“公主说的谁？是周恒么？”丫鬟扭头望着那个小女孩，似笑非笑。“会不会是公主天天跑军营闹腾，他在皇上那告状了？”

“他才不会。”晴月公主瞪了丫鬟一眼，又将目光从窗棂投出去，追着外面的鸟雀。

“公主，公主......”丫鬟小翠从房外跑进来，气喘不止。“他，他在宫外求见。”

“谁？”晴月公主猛地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

“周......周恒！”

晴月公主一下掀开被子，跳下床。

“公主，公主，鞋子，您先把鞋子穿上呀！”小翠将床前的鞋子拿在手里，跟在后面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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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站在阵前，眺望巍峨的夕阳城，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恐慌。“你说我那侄子会动用禁卫军过来么？”

“王上心安，我们草原四十万骑兵已经全部压过来了，即便他将全部禁卫军调往燕山防线，也未必有胜算。”一名身披皮铠的年轻将领微微躬身，眼帘低垂。“现在王上只需尽快发起进攻，这是咱们最好的时机。”

“太安静了啊。”靖王叹了一声，扭头将目光凝在年轻人身上。“很久没有得到那边的消息了，如果你们可汗也与我那侄子达成了什么......”

“王上尽管放心，我们草原人一诺千金，功成之后，我们只要皇城以北的土地。”年轻人望着靖王铁铸般的脸，想要再催他发兵，却又不敢。

“其他藩王还没消息过来么？”靖王回头对着一直恭立在后的战士问了一句。

“其他王爷都已经点齐兵马，但，但并没有前来相助的意思。”

靖王冷哼一声。“这群老狐狸。”

“草原人是主上现在唯一可以相信的力量，趁着那些藩王还在观望，请王上尽快发起进攻，以免夜长梦多。”年轻人努力吞了一口唾液，脸涨得通红。“可能我们草原骑兵已经在燕山和那些禁卫军交战了。”

“可能？”靖王再次眺望夕阳城，仿佛一只舔着爪牙的猛虎正潜藏在那座城的最深处，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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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的一个冬天，当大梁第一位异姓王再次站在这片土地的时候，曾经对着妻子说了一句话。“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胆小怕死的纨绔子弟义无反顾地战死沙场？”

“荣誉？信念......自尊？”晴月公主歪头思索了一会，一连说出几个答案。

他缓缓伸出手，任由雪花飘落。“是责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