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山寨暗斗 2018-05-07

三十六、山寨暗斗

        寨子里有两个姓氏，一个是韦姓，一个是蒙姓。韦姓是世居本寨村民的姓氏，而蒙姓是外来姓氏。从人口比例来说，韦姓要占寨子人口的90%，蒙姓只占10%。韦姓排有字辈，新生儿按字辈起名，蒙姓则没有字辈。按理说外来的蒙姓在山寨没有根基，没有势力，应该弱小受人欺负，其实则不然。因为蒙姓的带头人蒙山友是个有文化、有眼光、有头脑的人，他懂农耕技术，为人处世又很好。而韦姓则没有一个各方面突出，能够统领全寨的人物，再加上韦姓中几个家系长期不和，积聚了不少矛盾，暗地里不团结，有点一盘散沙的样子。那个讲阶级路线的年代，队长名义上由村民选，实际要由上面认定，最重要的一条是出身贫下中农，其余方面则是次要的。在我看来，寨子里唯一的初中生韦荣佑是队长的最佳人选，因为他行事干练，头脑聪明，眼界宽，为人处世又好，在荣字辈中有相当的号召力，但是仅凭富农家庭这一条，就把他彻底排除了。

        现任的队长韦荣兴，出身贫农，小时候家里很穷，没读到什么书，小学没有毕业就在家务农了。他的优点在于嗓门大，遇事敢于出头，也很听公社大队的话，农耕技术也算粗通，所以当上了队长。他身体棒，浑身上下肌肉凸起，力气大，挑牛粪草可以挑180斤，走起路来还雄赳赳的样子，这在寨子里是最高级别了，所以还基本能服众。

        而蒙山友只是副队长，被韦荣兴压着一头。但是他能够来软的，表面上不会驳韦荣兴的面子，下来则会通过舆论来制造有利于自己的形势。举例来说，当公社号召学大寨的时候，韦队长的方案是像大寨一样劈山造田，而蒙队长在社员大会上说，这是劳民伤财，造出的这种田打不下粮食，不如干点别的。但是韦队长拿着从公社借来的中央红头文件，蒙队长也不得不服软。村民们虽然内心嘀嘀咕咕十分不满，但是看到韦队长执行上级指示的坚决态度，慑服于他那声震屋宇的大嗓门，也只得闷声不响，服从安排。

        次日天亮，大家都窝在家里不想出工，韦队长就站在高处大声呵斥，赶着大伙出工。各家只好扛着锄头扁担箩筐，懒洋洋地出门上山。在劈山造田这个问题上，蒙队长本是反对的，但是他退让了，看起来输了一局。但是秋后这两亩新造水田的可怜收成助了他一臂之力，村民们怨声载道。韦队长不吭不响，蒙队长满脸带笑。韦队长的权威大大受损，蒙队长的声望大大提升，蒙队长又赢回一局。

        夏日的一天夜里，我们都睡下了。蒙队长家忽然传出惊恐的声音，朦朦胧胧好像听到是蒙大嫂在呼喊。由于风大，听不清喊些什么，还感觉有厮打的声音，我们都竖着耳朵听，还是听不清楚，后来便没有声音了。我以为是家庭矛盾，吵吵闹闹不足为奇。由于白天劳累，不久我们都进入梦乡。次日起来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照常出工，上山下田做活路。

        过了几天，贾明传来消息说（我们家贾明消息最灵通），那晚其实是惊魂一幕：当晚蒙队长不在家，猪头寨有亲戚结婚，参加婚礼去了。韦队长偷偷潜入蒙家，要强奸蒙大嫂。大嫂拼命反抗，据说裤子都被扯下来了（布依人不穿内裤的），但因反抗太激烈，最终没有得逞。还传言韦队长的脸被抓破了，第二天涂着红药水。我仔细回忆，好像也没有队长脸上涂红药水这个印象。不过这真是耸人听闻的消息，我始终不大相信。因为在我看起来，蒙大嫂已经是生了三个孩子的近四十岁的女人，本来长相就很一般，可以说是毫无吸引力的，怎么会引得韦队长要强奸她呢？寨子里年轻美貌的女子多的是，再怎么也轮不到她呀。不过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再加上那晚我们确实听到呼喊和动静，又不得不有点信了。

        后来出工的时候，我特别注意观察蒙队长和韦队长的表情，特别是他们两人共处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们好像还是很亲密的样子，于是我又开始怀疑这只不过是一种无稽之谈。只是有了这样一次风波，说是谣言也好，说是事实也好，都使我改变了山寨风平浪静的感觉，觉得表面的安静祥和之下，还是有暗流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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