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的他,为她撑起一个家
文/ 小婷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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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老三来开封的时候,已经48岁。
刚刚过了春节,空气并没有因为节日的团聚而变得温暖,树枝还是光秃秃的,还未开始吐露新芽,天空也常常是灰白色,透着一股萧条清冷。
段老三翻出妻子给他买的那件皮大衣,一双手来回摩挲着,像摸着妻子粗糙的手,这是他们一起去集市买的衣服,第二年,妻子就走了。
这次去远门,就穿着它吧,也许还残留着妻子的气息。
家,虽然是刚盖的新房,儿子,也是刚娶的新媳妇,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家的感觉。这新房子透出的新家具和装修的气味,还有那对新人,都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年近半百的人了,哪还会有什么舒服的生计,肯定还是卖体力挣点辛苦钱。段老三前几年在工地干活碰伤了一条腿,虽无大碍,但太重的活肯定是吃力的。
介绍人老周说,这活不难,就是给几家建材店的老板接货送货,拉些管道、阀门、井盖啥的,工地基本都比较远,用小货车成本太高,于是都用他们这些三轮拉车。
开的是三轮摩托车,不累,就是来回装货卸货的时候,用些力气。段老三觉得挺好,趁着机会给自己攒些养老钱。
每天天不亮,段老三就要起床了,夏天还好,早起很凉爽,可到了冬天,凌晨三四点的温度最低了,加上刺骨的风,段老三就是穿上军绿大衣,风还是透过一层层的衣物,凉了他的心窝。
段老三为人实在,干活又快又稳妥,很快在圈子里有了名气,有更多的人找他拉货,钱也越挣越多,一个月的收入远远超过了坐办公室的小白领。
一个一如往常的早晨,天刚蒙蒙亮,段老三开着三轮车行走在一条偏僻的小道上,除了三轮车的轰鸣声之外,他好像听到了其他争执的声音,远远看见两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拉扯着,女人呼喊着救命,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段老三体内一股荷尔蒙气息骚动起来,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女子算怎么回事,他把车子停下,在车厢里抽出一根管道,朝那俩男子抡去,其中一个男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趁此机会,段老三一把拉起女子,坐在三轮车上,启动车,飞快地跑了起来。
拉货已经半年了,对道路也熟悉,七拐八拐地,早把那俩流氓甩得远远的了。
车子停到了大路边,段老三才扭头看清了那女子的面貌,却也惊了一下,这侧脸和故去的妻子如此相像,女子的棉袄袖口已被扯破,扣子也被拽得七零八落,看着面容大概30多岁,有着几分风韵,难怪会遇见流氓。
“大哥,太谢谢你了,没有你,我还咋活啊。”女子对着段老三一个劲地道谢。
“没事,刚好路过,大老爷们看到这场面,都会出手相救的。”
“在你之前,也过了几辆车,都没有停。”
“没事就好,我还要送货,这大路上人多,没啥危险了。”
“大哥啊,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找到你啊。”段老三发动了三轮车后,还听到了身后的女子对着自己喊。本来就是顺手一帮,段老三顾不得想其他,只是担心送货晚了,会不会扣工钱。
2.
夜色来袭的时候,段老三终于送完了最后一单,他破例去买了一斤猪头肉,就着二锅头,坐在自己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喝了一杯又一杯。早上遇见的那名女子,牵起了他对亡妻的思念。
段老三家境不好,妻子没嫌弃,跟着他住了好几年的土坯房,日子虽穷,夫妻二人倒举案齐眉,从没红过脸,眼看生活越来越好的时候,她一人就走了,独留段老三一个,就着这往事下酒。
酒越喝越浓,思念越来越重,外面的风呼呼地吹着窗户纸,天花板下那盏灯一直晃着,屋内的段老三泪眼婆娑。
他在彻底喝醉前给老周打了电话,说身体不舒服,明天的活让老周赶点紧,自己休息一天。
睡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段老三穿上那件皮大衣,戴了一顶帽子,去街上吃饭。
看着一家小馄饨店甚是热闹,段老三也走了进去,要了一碗馄饨,吃得正香的时候,对面坐下了一个人,抬头,看到了熟悉的面容,那个像极了自己妻子的人正傻傻地对自己笑着。
“大哥,又碰上你了,看来我们有缘,你这次一定要告诉我怎么联系你,救命之恩,我得报答。”
“大妹子,报答啥啊,都说了是顺手的事。”段老三低头看自己碗里的馄饨,不敢再看对面的人,怕看得出神,弄出了笑话。
“大哥,我叫春秀,也不是本地的,嫁过两个丈夫,都死了,村里人都说我是克夫命,我也呆不下去, 这才出来打工,前天我是刚下了夜班,没想到碰到了醉鬼流氓。”
这春秀看段老三不吭声,就自顾自地说着。
“大哥,你救了俺一次,我这命都是你的了。只是我这克夫命,怕没有人敢娶我了。”春秀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段老三最看不得女人哭了,心里一下乱了起来。
“别瞎说,你还年轻。怎么会嫁不出去。”
“那大哥,你愿意娶我吗?”春秀定定地看着段老三,眼睛里不知是赌注还是期待。
段老三已经十年没碰过女人了,眼前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说要嫁给自己,要说一点心动没有,肯定是假的。可他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资格娶媳妇?
“大妹子,别傻了,我一把年纪了,啥都没有,竟耽误你。”
“那我就等着,每天晚上都在这馄钝店等你。”
3.
段老三没想到一个英雄救美倒惹出来一个麻烦,想来这春秀是闲来无事看了太多偶像剧,对这些“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中毒太深,哎,随她去吧。
可每天等他,这句话还是印在他的心上了,每天收工之后,段老三有意无意地绕到那家馄饨店,春秀在门口张望,像极了之前妻子在等他回家时的神态。
整整半个月,不管是晴天还是下雨,都能看到春秀的身影,段老三实在忍不住,想再去劝劝她。
“大妹子,别再这样等了,我都快50的人了,没有钱,没有房,你跟着我除了吃苦,啥都得不到的。”
“大哥,就让我照顾你吧,我打听了,你现在也是孤零零一个,咱们作伴吧。”
眼前的这个女人,脸上没有一丝粉黛,却也清秀怡人,段老三看着她,犹如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妻子,心里泛起了涟漪。
段老三退了那间小平房,租了一套两居室,给春秀买了一套大红新衣,去民政局办了手续,连酒席也没有摆,毕竟自己连孙子都有了,再大张旗鼓地操办婚礼,确实说不过去。
既然许了她一个家,段老三也决定好好挣钱,不辜负春秀的信任。
他接了更多的活,起得更早,和之前不同的是,不管他多早出门,春秀总会给他做好早餐,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来,看着面前的肉包子和小米粥,段老三心里一阵难过,自从妻子去世,他好久没有吃过一口热乎的早饭了,每次都是凑合,拿个馒头就点咸菜。
这时候,段老三心里很庆幸自己的选择,不管怎样,可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4.
得知春秀怀孕的消息时,段老三既兴奋又担忧,老年得子的喜悦难掩饰,可也担心自己走得早,撇下他们母子该怎么活。
段老三要买房子的决定,吓了老周一跳。
“老哥啊,房子那么贵,你是想把自己累死吧。”
“我是想着留给他们娘俩啊,万一我走了,他们还有个财产。”
老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女人啊,就是毒药,你都神经了。”
段老三盘点了自己的所有财产,之前偷偷攒下了,还有这两年拉车挣来的,竟然有十几万,找个二手房子,偏僻一点的,应该不会差太多。
找到几个常合作的建材老板,低声下气地借了一些,看着段老三实诚,也都伸出了援手。
段老三自己刷了刷墙,买了一些简单家具,终于赶在春秀生产之前搬进了新家,这个新家,是他和春秀的家。
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还是得到了消息,带着儿媳妇气哄哄地来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来干啥的,说段老三被狐狸精迷了心智,竟然把财产都给了别人,闹闹嚷嚷一大天。最后,春秀从房里拿出来两万块钱,说是给孩子们的见面礼,这对小夫妻对视了一下,拿着钱,这才离去。
段老三一屁股蹲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老段,这是我自己的私房钱,我嫁过来,本来也是该给孩子见面礼的。”
春秀还是那样温柔懂事,老三心里却愁云密布。
段老三想起一个办法,为了不让大儿子他们有意见,每个月挣的钱,老三也都给儿子打过去一些,说是给孙子的零花钱,这下,小夫妻乐呵起来,打电话时也会甜甜地叫声爹。
老三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他不知道自己能扛多久,他想活得久一些,想陪着春秀久一些。
又是一个冬天,段老三还清了几个老板的借款,心里轻松了很多。
他和往常一样,凌晨4点就出门,戴着春秀给他买的皮帽子,穿着那件皮大衣,对着镜子照了照,挺般配。段老三笑了笑,也对着在厨房忙活的春秀说了一句:“天冷,你再去睡会。”
外面寒风如刀,这风,吹乱了段老三的头发,吹干了他的脸庞,却始终没有拨乱他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