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听笛理事会·成员推文内审通道理事之光 向阳而生

忠仆

2024-10-08  本文已影响0人  貌美的菜花

原创首发

我6岁那一年,我娘说我不是她的“依靠”,便有了弟弟。

对于这个血脉亲人的到来,起初,年幼的我也是有过一阵子期待的,毕竟就算我将来嫁给旁人了,有个娘家兄弟“撑腰”,婆家总不敢怠慢了我去。

直到那日, 爹说要卖了我,说要给弟弟攒钱娶媳妇。

我娘一向在家中唯唯诺诺:“那啥,弟娃还小,不忙娶媳妇,咱们大可多养妹姐两年,等她身量再长大些,你也好卖!"

“啪!”

然而在我娘满怀期望的眼神中,迎来的却是我爹一个响亮的嘴巴。

“呸!留这赔钱货,还要吃老子的米,睡老子的炕,简直败兴!"

我从来不认为爹爹真的疼爱过自己,也同样未曾想过,身为女子的娘亲,会眼看我被卖,沉默不语,只顾低头搂紧自己的儿子。

那可是她这辈子所有的“倚仗”啊!

我哭呀!闹呀!

可最后却还是被爹插上了茅草,推到集市上售卖,与鸡鸭无异。

可无奈,我身小力弱,不能干活,现在又不是灾荒年,无人敢拿个孩子炖汤。

于是几经波折,始终无人问津。

最后,我爹眼看日头西斜,我实在卖不动,便暗中起了歹毒的心思,说要拿我 “沤肥”!

这头他抓我跑,正在拉拉扯扯,迎面驶来一辆华贵马车。

我把心一横,迎头撞上。

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

马夫显然训练有素,扬鞭就打, 只一瞬间,我的后背便皮开肉绽,我直接晕死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就是在高府了,听小姐的奶妈子说,我惊了当朝大学士的车驾,本应该当场被打死的。

可是府上小姐心善,这才饶了我一命,并且答应,收留我为侍女,给了我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我不顾身上伤痛,挣扎着去给小姐磕头。

那是个刚满八、九岁的小姐姐,打扮精致,穿着华美,笑起来双眼弯弯,像天上的神女一样。

“你是神仙姐姐吗?”

尽管过了小半辈子,我还能牢牢记得,这是我与小姐说的第一句话。

她爱听,便乐了,一笑起来,脸蛋上还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小姐扶起我,上下端详。

“还行,也是个眉清目秀的机灵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几天没有正经吃食,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徐妹姐!"

小姐皱了皱眉毛:“这什么鬼名字,今个你既跟了我, 便叫顺心好了!打今个起,你便是本小姐的贴身丫头了,从今以后,再无人敢欺负你,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天天顺心如意!

我的小姐虽为女身,可也是在府中一言九鼎的。

从此,我果真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入府久了,我也是才了解,现在我们高府中的几位女主子,都只是老爷的妾室,就连她们所生育的子女,也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狗东西" 。

这是小姐原话,我的小姐可是高府嫡女,大太太留下的唯一血脉,教训他们,就如同教训阿猫阿狗一样。

其实,我也有好奇过,要说这高家的家业,最后还要男丁继承,那小姐又为何在府中如此威风?

奶妈子说,那是因为小姐自小便被“天家”看上了,将来是要嫁给这世间最尊贵的人的!

我虽然这几年也在高府见了些世面,可终来自市井。

在我眼中的嫁娶,一直都是八抬大轿,吹吹打打的。

可没想到,在我的小姐嫁的那一天, 宫里竟中派了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就摸进了府。

小姐穿着桃红的嫁衣,哭着拉我的手,求我再陪她一程。

我这才惊觉,这个平日看着风光的高家嫡女,实际上也只是个比我大三四岁的女孩子而已。

她的手头,早已没有可信之人……

就这样,我和奶妈子,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陪小姐入宫。

奶妈子说,将来小姐若是得宠了,那大学士府便理所应当成为小姐的依靠。

如果小姐不争气,那她便如同当时的大夫人一样,会沦为高家弃子……

奶妈子是高府老人,知道许多辛密。

她说想当初老爷升迁举家赴京,途中遭遇了马匪。

当时惊京慌失措的老爷,为了减轻马车载重,提高车速, 摆脱马匪追击,是当着小姐的面,亲手把大夫人推下马车,吸引马匪的。

我问奶妈子:“那小姐这么多年,心中可恨!”

奶妈子;“恨呀!怎么不恨,可她就是不能说……"

我并不知奶妈子说这段隐秘给我听是什么意思, 我只晓得,小姐老可怜,我得对她好,从此,自己更加要忠心于她,无论将来她贫贱富贵!

不过好在,我的小姐是争气的,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很快,我的小姐便被晋封为贵妃,成了高家所有人的荣耀。

其实,我在皇宫里当宫女,倒也并非完全与外界隔绝。

每隔半年,也有一个会见家人的机会。

本来我是并不抱太大希望的,可就在我二十二岁这一年,掌事太监,竟然也通知我,有家人来探望。

我将信将疑,不久,便在宫门外见到了一个半大小子,胡茬青悠悠的,约摸十四五岁,猛一瞧,还真有几分我记忆中,那"脏心烂肺”的亲爹的几分风采。

“阿姐!"

那人远远冲我招手,双眼尤其见到我打点守门侍卫之后,更是青黑发亮。

我佯装不知,“你是?”

他见我狐疑,就立刻演起戏来。

“阿姐,我是弟娃,咱爹今年开春过逝了,家中只剩俺和老娘,实在没了活路,这才找到这来……”

我忍不住冷笑,他这正“当年”的壮劳力,竟还不能给老娘找个活路,不能成为家中依靠,难道,这便是我娘想当年心心念念的儿子吗?

不过后来,我还是如他的愿,也给了他一袋银子。

无他,奶妈子说这心中即是有恨,也不宣之于口啊!

谁知一转头,我便恰巧遇到了皇后的侍女来春。

皇后那老妇,明明一把年岁,还总喜欢自降身分,与一群年轻的姬妾争宠,连带着上下宫人,也都喜欢拈酸吃醋。

来春:“哎呦,这不是高贵妃的心腹顺心吗?怎的,平日里装的清心寡欲的,今个,倒瞒着主子,会起情郎来了!"

我眼睛都不曾抬一下,“这事不宜声张,也不宜过于频繁,毕竟花费不少呀!"

说完,我还故意抖了抖腰间荷包,这死小子,心黑手辣,足够贪心,肖父,可真是多一个大子,也没给我剩下。

来春一脸惊,似乎并未想到我会大方承认。

小样,论起坑人,我虽学习的晚,却也是后起之秀。

小姐相貌好,家世棒,又颇具才情,身底下没生孩子, 便已经是皇后的心腹大患了,更何况她尚年轻,未来可期。

可皇后便不一样了,年老色衰,每天恨不得以害人为乐,我的小姐总躲着,怕她不是个办法……

于是两个月后,我便被人举报,移乱宫闱。

无论能不能被坐实,小姐,怎么也会落下个“御下不严”的罪名。

倘若小姐心软,为我求情,无疑更是自寻死路!

可当众人揭露“奸夫”,竟大跌眼镜,弟娃一脸委屈,鼻青脸肿,很显然,受了折磨,“哇“的一声,鼻涕眼泪,就糊了一脸。

"阿姐,他们打我!“

皇后拍案而起,睚眦欲裂。

“任你们再如何狡辩,本宫自是铁证如山!"

说罢,命人翻里弟娃腰间钱袋。

虽然钱袋子早被他花的空空如也, 可绣工还在。

我就这一个特长,自打进宫后,便跟一位苏绣师傅练就了双面绣的技法,出神入化。

那布料虽窄,可那钱袋子外头,我绣了梅兰竹菊,清洁傲骨。

可另一头,我偏绣了一只巴儿狗,活泼有趣。

皇后命人“啪”的一声,把钱袋丢到我的面前。

“这可是你的手笔!"

“是啊!"我不卑不亢。

“可奴婢并未秽乱宫闱,这人可奴婢的嫡亲弟弟!"

见到这场面,小姐聪慧异常,便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便主动向众人解释了当年高府收留我的由来。

众人皆赞我仁义,从前,因弟弟被卖,现在又不计前嫌,肯帮助弟弟,渡过难关,理应成为宫人表率。

我谦虚的低下头,“高家乃积善之家,奴婢有幸投身这许多年,理应学到一二的!"

皇后被我设计,此事上午刚了,她下午便到了圣上斥责,再傻也反应过来了。

小姐痛斥我莽撞,不该挑衅皇后,罚我去浣衣局,洗两个月的衣服。

我虽然不服,却也不得不去……

可同样,与小姐这两个月的分离,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因为皇后竟然趁我不在之际,买通了一个给小姐煮茶的宫女,连下了半个多月的慢性毒药。

等我们发觉时,小姐早就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奴婢去皇上那里揭发她!”

小姐一把拉住还想继续莽撞的我,“傻子,你又可知, 我入宫半生,她为何才敢下药害我!"

我火气上头,双眼都布满血,听了小姐的话,只一瞬间,整个人,又犹如被凉水灌透。

“难道是圣上?”

小姐连忙捂了我的嘴:"不可说!等我死后,自会安排你的去处……这两个月,你也受苦了!"

我的小姐,在自己生命的尽头,还在满眼哀戚地抚摸我,因为在浣衣局劳作,干裂红肿的双手。

我恨呀!

我也替小姐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一年我三十二岁,老爷因为去南边治水不利,被抄了家,贬了官,流放西北。

同年秋天,小姐病逝!

当年寒冬,皇后唯一的儿子,皇十二子殁!

才“豆大”点的孩子,莫名在暖阁身死时并无外伤,无中毒迹象,甚面相栩栩如生,眉梢眼角,还略带笑容。

众人皆言,皇十二子是受到了其母作恶的报应这才夭折。

西六所,有小宫女贪图方便,正打算把火盆摆在头顶、却被我强行搬出室外。

她仗着年岁小,撒娇撒嗔。

“姑姑……”

我摆手拒绝:“你们年轻人不懂,这可是会要人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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