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生命中最灰暗的那天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才上小学二年级，记忆里那天是周日的晚上，妈妈刚把我送到学校不久又匆匆忙忙赶过来把我接到了外婆家，夜色中的水塔小院比平时更暗了一些，但是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还有外公之前一直躺着的那间小屋透出微弱的光亮，那是外公窗前烧纸钱的火盆的光。不知道那天是大家都忘了开灯还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外公就这么离开了，我下午出发去学校之前还握着他的手跟他说了说话。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经历亲人的死亡，那种戛然而止的感觉和难过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胸口仍然会感觉到闷闷的。

外公当时其实已经病了很久了，当时检查发现便已是肺癌晚期，想尽各种办法拖延了将近两年，最后应该是拗不过外公，妈妈和舅舅们把他接回了家。外公回到家里虽然也只是终日躺着，但是总归还是比在医院要好些。回到家之后外公每天依赖外婆照顾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那天突然的去世。外婆一直很自责，总说怪自己那天没有及时听到外公摇铃的声音，听到外婆这么说当时小小的我都感觉到心疼又无奈。后面的好几年外婆都还会时不时的责怪自己两句，深深的懊悔仿佛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那天晚上外公躺着的窗前，火盆的光映着妈妈因为悲伤而扭曲的脸庞，泪水一闪一闪的跳动着，妈妈看着我哽咽着说，女儿，妈妈以后就没有爸爸了，外公再也回不来了。这第一次关于死亡的教育，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感受到更多的是妈妈深深的悲伤。外公躺在他的床上，小房间里中间还放着一个火盆，里面在熊熊燃烧着，妈妈坐在外公床边，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环境让我仿佛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火光映得她的脸庞红红的，脸上肆意的泪水随意流淌，好像烫烫热热的，我局促的跪在妈妈的脚边，不止该怎么办。外公生病开始整天整天的卧床的时候，其实和他的交流就很少很少了，印象中小时候外公总是很爱抽烟，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两根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烟，我和表妹小的时候大多数的寒暑假时光都是在外公外婆的小院里度过的，外公很宠我们，总是会提前换好厚厚一沓崭新的一元钱纸币，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等着外公打开他的抽屉拿出那一张张崭新的一元钱给我和表妹发放当天的零用钱。后来外公病了，家里就再也没了他那偶尔夹杂着几声咳嗽的笑声，只剩下永远不会间断的好像要把所有力气用完的咳喘声了，而外公手上的烟，也再没见他举起过。外公去世的时候妈妈的遗憾有很多，其中有一点，妈妈说好不容易她现在事业起步了，能赚些钱给外公买一些好一点的烟抽了，但是外公却不在了，再也抽不到妈妈给她买的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