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一个朋友走
我去她家的时候,屋子里被大大小小的纸盒子和塑料包堆满了,她披散着头发忙前忙后,背对着我大声说,饭已经做好了,马上就去炒菜。
我把买来的荔枝放在桌子上,很沉,花了我五十多块钱,为了图方便我直接拿了一大把,结账的时候就后悔了,但是脸皮薄,只能硬把钱塞过去。
“东西收好了吗?”我问,当然这种问题很无聊。
“差不多了,本来还想玩几天,但是后来一想时间不是很够了,算了,还是现在就收拾好”她从卧室里出来,径直走到冰箱旁,从里面掏出了一盒鸡爪放在桌子上,”你先吃,你不是饿了吗?“
任何卤过的东西在冰箱里过夜之后,基本就是灾难现场了,感觉像是在吃干了的透明胶水,拿都拿出来了,我还是得吃。
最近牙齿在移动,有一颗托槽移动到了我的虎牙处,两遍都磨出了溃疡,平时还好,笑完之后一收嘴,两边就挂在上面了。
不到十分钟,饭桌上就端来了一盘炒青菜,一盘青椒肉丝,一碗白萝卜汤。
在我以前的印象中,做饭总是最复杂最麻烦耗时超长的一件事,但是对她来说极其简单,就像女人扎头发一样。
她在冬天的时候在路边摊里买了一件大花袄,说是穿着做饭又不怕脏,那是一件正面全封闭的棉袄,扣子在后边,每次看她穿,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冬日早上送孩子去上补习班的电瓶车大妈。
青椒炒肉的话,油有点多,但是那个味道跟川菜馆里的是一摸一样的,我评价人做饭好不好吃,就看这味儿像不像馆子里的。
炒的青菜是啥青菜,我不清楚,吃到嘴里滑滑的,聚在喉咙处腻腻的,口感很糟糕,她说她最喜欢,我吃不惯,捡了一两颗就不吃了。
白萝卜汤,我是第一次见,白水煮的,上面撒点葱花,味道竟然出奇地顺畅,有种家的感觉。
收废纸的老头来敲门了,她起身开门,把老头引到里面的卧室,那是她爸闲下来时捡的纸板,堆在窗台旁边,摞得整整齐齐。
“哎呀”,她突然大叫,手里拿着一包烟。
“原来我爸把烟藏在这里的,那个糟老头子,我每次说他抽烟,他就狡辩说,你找,你找到了算你行,结果藏这里,我说我怎么没有找到过。”
她坐回餐桌,掏出手机,开始给她妈发微信告状。
最后算下来23斤,四毛钱一斤,总共九块二毛,她顺手把烟送给了收废品的老头。
吃完饭,我躺在她床上睡了午觉,最近睡眠老是不好,不过补觉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基本不可能,我闭着眼睛躺着,只听到她在外面收拾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你要不要,她问,手里拿着一颗仙人掌。
要也可以要,我迷迷糊糊地说。
假花呢,这个也可以,她举着。
不要,太low了,我回答。
我这还有些马克笔,黑板擦,这个你肯定用得到,拿去吧。
行,你给我拿个袋子。
行。
别拿塑料袋啊,好瓜啊,给我拿个纸袋子。
那就只有好利来的了。
好利来可以啊,总比那个塑料袋好。
她准备用一个袋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起,这我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但是她把仙人掌放在最上面,扎人的刺就在我的手下一毫米之处,我无法想象这人十分钟之前还用这双贤惠的双手作出两菜一汤。
你是要扎死我?我问。
她呵呵笑起来,一张美丽的脸配着鞭炮般的炸裂的笑声。
她拿出了一把钥匙给我,说怕以后需要我帮忙。
她帮我把荔枝分了点出来,说自己吃不完,套在塑料袋里放进了好利来的袋子里。
提出荔枝下楼坐公交回来,半路收到学生的微信,说自己有事不能来上课了,我又给她发微信,问她来不来我这儿再玩玩,她说不来了。
第二天,她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