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别离（1）
新学期伊始，除了郑蓉，每个人都忙碌起来。
易灵犀忙着参加舞蹈训练、表演，参加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还要组织队里同学学习道德组歌。顾莹、程清扬也是参加各种比赛，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ACM国际大学生计算机程序设计竞赛，中国大学生超级计算机竞赛，一个接一个，有些郑蓉根本没记住名字。周青青忙着训练，要参加市里、省里和国家的各种运动会。就连赵钧也参加了多个计算机领域的竞赛。郑蓉好像与这些各种各样的竞赛毫无关系，她既无特长也没有兴趣，随着日常训练的减少，生活简单到只有出操、吃饭、上课，当然还有这些人的后勤工作。帮易灵犀送假睫毛，帮周青青送水，帮顾莹找书，这些都干过很多次，没有人陪着，郑蓉索性除了上课的大部分时间一个人蜷缩在宿舍或者图书馆。大家需要什么了，都会首先想到打电话回宿舍，看看郑蓉在不在。
K大的名声果然名不虚传，K大的学生果然飒爽英姿，几个人都在各类竞赛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完全不输国内其他知名院校，每次载誉而归，几个人都要到学校西门的小饭店大搓一顿，所谓的大搓无非也就点三四个菜，加上一大盆米饭或者水饺，以茶或者饮料代酒庆祝一番，当然郑蓉这个热心的后勤工作者每次都会被叫着一起。饭桌上听着每个参与者讲惊心动魄的比赛过程，郑蓉总是会觉得离自己很远，感觉大家在不同的列车上，开向不同的方向。别离的感觉不是人在不在一起，而是你做的我不懂，我的心你感受不到。
系里研制成功了世界领先的高性能计算机，全校师生都去参观，郑蓉能够感受到大家都沉浸在一份荣誉感中，她本是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但她的荣誉自豪感并不强烈。顾一晨大部分时间在实验室忙，偶尔买些吃的给郑蓉送过来，三句话不离让她好好学习，争取保研。郑蓉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
顾莹总是与程清扬组队一起比赛，一个队几个人，被封闭在一个小房间里几天，夏天到了她会细心的带着花露水、蚊香，会带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茶叶，从她每次说话闪亮的眼睛中，郑蓉能够感觉到她是开心的，回到宿舍便会数被咬了多少多少个包，还会说到程清扬也被咬了，但是没她咬的多，声音都是带着笑意的。
见了程清扬，郑蓉便问：“被蚊子咬了几个包啊？”
程清扬惊讶的看着她，笑意盈盈的答：“不知道，没数。谁关心这个啊。”
郑蓉便轻描淡写的答一句：“有人关心呢。”搞的程清扬晕头晕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郑蓉偶尔也想到程清扬比赛那么辛苦，是否应该关心一下，但看到顾莹都做了，加之从内心里对这些比赛有种排斥感，所以便很少过问了。
每次比赛完，程清扬都像给老师汇报作业一样，讲述比赛的情况，给郑蓉说程序的哪些地方他精心设计了小“创意”，埋了一个个有关郑蓉的“彩蛋”。郑蓉听着这些心思，没有太大的反应，基本就是一边听一边在沿台阶走，或者一边听一边在踩刚下过雨留下的小水洼，好像那些窄窄的台阶，小小的水洼比他的浪漫更让她感兴趣。
程清扬的这些心思不仅用在了各种比赛中，还有各种程序设计的实验课，有次在上机的时候郑蓉的屏幕突然蹦出来一整个屏，上面有各种符号组成的一朵玫瑰花和一句“JUST FOR YOU”的话，郑蓉抬头看向程清扬，程清扬正对着她在笑。还有次郑蓉的电脑登录密码怎么输入都不对，自己明明都一直用的一个密码，后来程清扬跑过来敲了几下键盘就进去了，然后凑在她耳边告诉她：“丫头，别再忘了，是RandYforever”。郑蓉一直也没搞明白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当然也有郑蓉感兴趣的事，站在不同的楼顶看星城的星星，程清扬几乎带她爬过了所有能上到楼顶的宿舍楼、教学楼，很多楼顶并没有楼梯上去，程清扬只能手脚并用先自己爬上去，然后郑蓉会被生拉硬拽上去，有时候手腕都被扯红了，程清扬便轻轻地用嘴吹着那些红印，问着“疼不疼”，一边自言自语的说“下次别上了吧”，然后再继续寻找下一个可爬上去的楼顶。每当这些时候，郑蓉会有一种很温暖和幸福的感觉，觉得每一颗闪亮的星星都像在跟她说着话。她在心里想“爬过这个校园所有的楼顶，应该就该毕业了”。
很多次郑蓉想把与程清扬的事与灵犀聊聊，很多次她也看到灵犀好像欲言又止，彼此之间好像都有了藏着的秘密，不想藏，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易灵犀的忙碌让两个人除了吃饭上课，其余课余时间并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两个人很自然地遵循了熄灯前一起去操场跑步的习惯。
这天，郑蓉和易灵犀一起去跑步，当在操场边若隐若现的光线里看到两个人拥抱着接吻的时候，两个人一时有点呆住了，自觉地放慢了跑步的脚步，跑步变成了走路，走路变成了灵犀扯着郑蓉的手在慢慢往前挪。
“蓉蓉，你跟他接吻了吗？”易灵犀突然问。
听到这句话郑蓉心里猛地一惊，心脏砰砰乱跳，她立马意识到易灵犀所说的“他”指谁，于是慌忙地答：“没，没有。”郑蓉这时明白易灵犀原来一直都知道：“灵犀，我真的没想瞒着你，早都想告诉你的。”
易灵犀很自然地答了一句：“我知道。”
郑蓉不明白灵犀到底是知道她与程清扬的事，还是知道她本不想隐瞒的心思。易灵犀的这句知道反而让郑蓉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了，她脑子突然转移到刚才发生的一幕。
“灵犀，你看到刚才那两个人了吗？”
“嗯。”
“我怎么看着像两个男的。”
“是。”
郑蓉好像这才回过味来，很吃惊的样子，嘴巴长成了〇型，潜意识的发出一声：“同性恋，GAY？”
易灵犀依然平静的说：“是。”
郑蓉更加吃惊于易灵犀的平静，她等待着易灵犀继续说些什么。
“蓉蓉，马上快熄灯了，咱们快回去吧。”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还有那紧紧拉在一起的一双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