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不惑，我的哥

题记：手足不但是父母生命的延伸，童年记忆的延伸，甚至是故乡的延伸。

六月初九，是你的生日。

印象中，我们好像很多年都没有生日在一起吃饭。你从来不在意这些，就像我上次问你：今年生日怎么过。你说，有什么怎么过，下碗面条呗。

对生日无所谓的态度，你和妈妈是一模一样。我以前因为这个事情和妈妈理论，为什么别人家大生日小生日都要请客吃饭，为什么我们家谁的生日都静悄悄的。妈妈说，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去增加别人的负担，更不要因为这些事让别人说出话来。所以，哪怕今年你四十岁生日，我们一家人也在三个不同的地方，没能聚一聚。

我有时候会不敢相信：啊，你都要四十了啊！仿佛我在你们楼底下赤脚走鹅卵石的事情还是前一个夏天，或者前前一个夏天。可仔细想想，自己工作都快八年了。我们已经是三十多年的兄妹。这真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就像一直没有真正觉得自己年纪有多大一样。

这么多年，听过，见过太多家庭不睦，兄弟姐妹反目成仇的事情。每每遇到这种时刻的时候，我就会庆幸：我们家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从小到大，人前人后，你基本都是叫我妹妹。如果叫我名字，那肯定是我闯了什么祸，或者惹爸妈生气了。大多数时候，即便犯错了，不用叫我名字，你瞪一眼，我就会瞬间怂下来。以至于后来你出去工作，爸爸生我气的时候，杀手锏就是：你不听话是吧，等你哥回来的！

其实，我比谁都清楚，这个世上，除了爸妈无条件对我好之外，对我好且不期待任何回报的就是你了。你对我的严格，是希望我不要走弯路。但比起严格来说，宠溺是更多的。上学那会，你总是说：拿一张奖状回来就有奖励。背着爸妈给我零花钱，给我买成套成套的书，给我买复读机，满足我各种各样的愿望。

中考结束那个暑假，你刚好房子装修好。带我去玩。给我买各种吃的，然后很得意的告诉我，这个房子够我们一家人住了！我说我住哪里？你逗我，说：阁楼呀，我把阁楼都弄好了，肯定够你一个人住的，你在上面爱看书看书，爱睡懒觉睡懒觉，没人打搅你！

回家的前一天晚上，你带我出去散步。我死活不肯回房子，你问我为什么。我说你们小区那个鹅卵石路，我还没光脚走过！我一定要去走一下！你哭笑不得，但还是在路边等我，绿化带里蚊子很多，你就看着我傻乎乎的拎着凉鞋赤脚在鹅卵石小路上来来回回走着。

后来你把那个房子卖了，给爸妈建了养鸡场，也为了我能上大学。大学期间，我的生活费，都是你供的。记得有一次你因为出差晚了几天给我汇生活费（其实你并没有忘，出差之前你还和嫂子说这个事情），嫂子以为你忘了，结果你俩一人给我汇了一份生活费。比起那些大学期间出去各种兼职的同学来说，我少吃了多少苦，也许，也只有我自己知道。

大学毕业以后，你和爸妈都没有说必须要限定我在哪里，你们对我都格外开明：健康，安全，能养活自己就好，家里的事情都不要你操心。仗着这种宽容，毕业后的七八年里，一个人不知道什么叫怕，任性的东南西北到处跑。直到遇上危险，异地他乡害怕到手足无措，甚至无助绝望的时候，站在路边惶恐不安的等待的时候，发现从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你！你着急的近乎把我拎进车里。一直都记得，在车上你朋友一直安慰你说：没事了，不用紧张了。你长叹一口气说：兄弟，我就这一个妹妹，她要出事了，我怎么和我爸妈交代！那个时候，我好想嚎啕大哭，又害怕大哭会让你更担心，只能紧紧抓着你胳膊，你看我紧张兮兮的样子，又安慰我：别怕，回家就没事了。

所以，后来的这几年，当我再看到手足之间为一些事情闹得不和甚至头破血流的时候，我就常想：有这样一个哥哥，自己是有多么幸运！手足，我们是父母生命的延续，是血缘的延续，因为这些，我们在彼此心中也是无比重要。这么多年，你让我体会最多的就是：长兄如父。

成人以后的这些年，我的生活过得并不平静，七七八八的事情发生了很多，但你和爸妈从来都没有责怪我，总是包容和安慰我。你让我知道：生活，一切可以重来，但不代表一切可以胡来。生活的每一个选择，没有人能替我承担后果，但我应该像一个成熟的人，有能力去思考，去分析，去理智的做决定。

所以，我们又像小时候一样了，我们联络的比和爸妈联络的频率还高。你比他们还担心我在外面吃得好不好。时不时的你会告诉我那些家常菜要怎么做会更好，出去玩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会给我拍照片，发视频。你也开始慢慢地向对待成人一样对待我了，生活里，工作中，我高兴不高兴的事情，也会找你吐槽。我做的好的地方，你开始肯定我，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瞪我。你让我知道，生活里的很多事情，要学着去承担，可以麻烦你，但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其实，成年人最不易的人生阶段，或许就是你现在这种状态：上有老下有小。上次你的一个朋友的父亲过世，你很是感慨，你和我说，我们要庆幸父母一直身体健康，我们才能在外面安心工作。你也说，其实生活有的时候真的脆得如同一件瓷器，没有发生事情的时候，一切都很好。一旦有什么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真的有心无力或者能力很微弱。

那天和你聊完天，我一个人想了很久，你以前从没有和我说过这些话，而我也一直都有一种错觉：我哥哥就是最完美和无所不能的。如果说从人生活里所承担的种种角色来说，你在我心里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作为儿子，你从来没让爸妈为你操心什么，我们这样的家庭，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这些年，你一直都是靠你自己撑起这一切。作为丈夫，你对嫂子的好，我们也都能看到，你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说过嫂子的不是（当然，嫂子也足够好，你也没什么可说的。）我还记得上一个冬天去你家，吃完饭，你和我说：去，把碗洗了，你大姐手裂口子了。我白了你一眼，我说你要表现干嘛不自己洗，我还生冻疮呢！你哈哈大笑，有人不用，过期作废啊！这么多年，你们也让我看到了一个理想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子。作为父亲，你真的是个十足女儿奴，用一切能陪伴小乖的时间去陪伴她，给她做饭，带她出去玩，督促她学习。你让我看到了一个理想的爸爸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至于说，作为哥哥，我从小达到都觉得，我有你这样的哥哥，异常幸运和幸福。

据说，人一辈子好的运气不外乎是：生在普普通通的家庭安安静静的长大，亲人不让你操大心也不为你乱操心。这些幸运，我好像都占着了（唯独还是会让父母操心，这点有些心虚）。可不管怎么样，你让我知道其实谁都在用力的活着，所以，不要对生活有太多的抱怨，也不要因为遇到一些事情就充满戾气，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应当，安安静静的努力生活就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样子。

不经意间，你就四十不惑了，而我依旧没有能完完全全让你放心，这个生日也没能送你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我知道你都不介意这些，就像生日的时候，一碗面条就应付过去了。但我还是希望，我的哥哥，你，能够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和睦，小乖一直乖巧健康的成长，我们的父母也能健康平安的过他们的晚年生活。我尽力少给你添麻烦。最俗不可耐的祝福，全是最想实现的愿望。

最后，祝你生日快乐，也谢谢嫂子十几年如一日的付出。妹妹，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