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驾一叶晚归的扁舟,从香气袭人的藕花深处走来,那个清丽女子把着三杯两盏淡酒,轻踏满地堆积的黄花,过着寻常或者不寻常的生活,活着自己的故事,也许当时的不经意的一抬手、一回眸,却被后人传唱着,一首《月满西楼》被多少女子咏唱过,可是哪一种才唱出了李清照心里的相思滋味?只可惜,兰舟独上,晚归的人终究还是要去远方。
李清照,一个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名字,写出的清丽词句,喜忧参半。这个女人,在自己的人生舞台上,坚韧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天真烂漫的富家玉人,哀怨婉转的软玉温香,丧国寡居的道旁苦李,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诗情诗绪,每一个阶段都是不同的李清照。我们的一生也许只需三言两语就可说尽,可是她不同,如此艰辛地过完这一生,以致后人读完她这一生,发现每一个细节都充斥着幸福或者哀怨或者激昂。
红颜绝色,不栉进士。少年时代的李清照随父亲生活在汴京,优雅繁华的京都盛况,文学氛围浓郁的家庭环境,耳濡目染,家学熏陶,加之聪慧颖悟,所以“自少年便有诗名,才力华赡,逼近前辈”,开始在词坛崭露头角,曾受到当时的文坛名家、苏轼的大弟子晁补之的大力称赞。朱弁《风月堂诗话》卷上说,李清照“善属文,于诗尤工,晁无咎多对士大夫称之”。那个时候的她像一颗明珠,有着小女儿家的羞涩,又有着与之才华可匹敌的傲气。
我最喜欢李清照的那一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荡罢秋千,揉着微微麻木的手指,此时突然听到有客人来了,慌乱之中,她来不及穿鞋子,就着袜子就慌忙跑到内院了,金钗在途中也不知道遗失在了何处。走到门口,可是又想回头看一眼来者的丰姿,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于是装作低嗅门外的青梅,边嗅边看,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这让我想起了年轻的女子摆弄辫梢、手绢等,来掩饰她的害羞、紧张,这低头嗅青梅也是一样的道理。这不由得让我想象来者究竟是谁,才会让她如此惊慌失措,可能是她的心上人吧。天真活泼、好奇敏感而又矜持的少女呵,心事总是如此容易暴露。
正值韶华的时候,她嫁给了当时的风流名士---赵明诚,郎情妾意,夫唱妇随,好不快活。那个时候的时光应该是李清照一生中最美最难忘的了吧,女人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嫁给情投意合的人,李清照深知赵明诚就是那个与她缘定三生的人。婚后他们一起研习金石书画,研讨诗词,度过人生中一段曼妙的时光。
李清照婚后第二年,赵明诚外出为官,她的诗词进入了第二个阶段。
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醉花阴·重阳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在这两首词中,词人一改往昔那活泼俏皮、不知忧虑的少女形象,而成了终日思情悠悠、愁肠绵绵的思妇,她出去划船已不似昔日那样“惊起一滩鸥鹭”,而是“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她已不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而是要去等待“云中谁寄锦书来”。这种相思之情多么深刻入骨,又是多么让人辗转反侧,最终也因为思念而“人比黄花瘦”了。
李清照所处的的年代,恰逢宋朝朝代更迭,人世动荡难安,乱世之下谁都不能幸免于难,昔日的幸福已经化作云烟,接踵而来的便是苦楚和寂寞了。春城草木,岁岁枯荣,兵荒马乱之中,赵明诚与李清照先后南渡,再后来,赵明诚病死于赴任途中,从此李清照开始了孤苦的寡居生活,余生漂泊流离。
也许她是恨的吧,恨苍天不公,可是又无可奈何。当初给了你多少快乐,后来就要分担多少伤悲,在这世上,得到的和失去的总是等同的,人生无法逆转,你我也无法强求。
后来她再有过一段婚姻,只是人面兽心,不一样的人,终究是走不了多远,虽然和离的代价是巨大的,但是她依旧奋不顾身地去做了。在此之后,她心里始终保留着对赵明诚无可替代的爱,一个人过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的生活。
我们都知道李清照的词清丽婉转,但却少有人知她的词也不失开阔沉郁,后半生凄苦交加,当她避难于浙江金华,登楼遥望半壁江山,一想到金兵入侵,国土沦丧,朝政腐败,不禁临风感慨:“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不由得慨叹李清照的铮铮铁骨,这哪里像是一个流离失所的女子所写,倒更象一个期待收复失地的将军。
八百年前的西风,卷起一帘幽梦,李清照也就在这样的日子里离去,到最后死的凄凉寂寞,却也是满足的,她的名字记在厚厚的史册上,终不过是一片黄花。
菊花飘雨的黄昏,一盏孤灯,两杯淡酒,细雨梧桐……
但凡是研究宋词的人,都不免会写一写李清照,我的个人公众号名字就取于“人比黄花瘦”,对于她,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