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散文

旅途杂记

2020-05-31  本文已影响0人  栖息在诗意的大地上

1989-2-5              (一)

      在候车室里,我的对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她操一口北方话。她蓬乱着头发,胖胖的脸上皮肉有些下垂。肤色焦黄而透出些淡红的血色。她抬起两只圆圆的,显得有些困倦的眼睛不时地东张西望。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前门牌”香烟,抽出一支,用左手摸摸烟支,然后衔在嘴唇上点燃了烟,慢悠悠地吸了几口。一个要饭的小女孩走到她跟前,嘴里怯生生地嘀咕着什么。她毫不犹豫地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硬币,放在小女孩那伸出来的肮脏的小手里。

李树上结满了果子

        她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儿坐在她旁边,身穿猩红色的短大衣。她把自己那苍白的面孔埋在高高翻起的衣领里,似乎在闭目养神。她的丈夫坐在她对面,一副典型的北方人的模样。高个子,长脸尖下巴,戴着一顶深青色的尼帽子。古铜色的皮肤,鼻梁高高的。耷拉着的眼皮下有一双忠厚的眼睛,他讲起话来瓮声瓮气的,鼻音很重。他脚下的滚轮车上堆满了行李。她显得局促不安,老是担心这些行李能否通过检票处。

                              (二)

        太阳升上了车站大厅高大的、绿色的屋顶,苍白耀眼的阳光洒满了站台。人们排着许多短小的队伍,在寒风中等待着列车的到来。一个值班的士兵在和一个女青年聊天,她裹着件军大衣,黑黑的大脸膛,拙笨的厚嘴唇。他不时露出整齐结实的牙齿笑着,显出一副忠厚的样子。

        靠窗坐着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他们的六七岁的男孩,那黑黑的士兵边聊天边笑嘻嘻地望着那孩子。呜!车厢突然震动了一下,窗外的站台缓缓往后退去,那士兵的面孔变得严肃起来,茫然地凝视着缓缓开走的列车。

      小男孩的母亲望着站台上的士兵,对她丈夫说,“车站上那么多当兵的,都是借来的吧,当兵的最容易了,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阿拉国家那么多的兵,都靠老百姓养着,有啥用?”她的脸上露出了无可奈何的高傲神色。

杉树岁月摄

        男孩的母亲约有三十五六岁,操一口上海话。她身穿米黄色的滑雪衫,脸儿长得挺漂亮。但她那大而突出的眼睛似乎露出一些凶相。她的苍白细腻的皮肤有些枯皱了,讲话的时候,高高的额头就形成许多深深的皱纹。

                            (三)

        列车在田野中奔驰,窗外的树木、电线杆、远方的村舍、河流都在不断地往后移动只有那几朵白云一直停留在窗子上,仿佛与列车同行。那小男孩一刻不停地在吃东西,吃了桔子又吃牛肉干。他的母亲厌烦是地说:“别吃了,听见吗?多吃伤神的。”

        旁边的走道上站着一个个子高高的、相貌忠厚的庄稼人,约有五十多岁。他有着长长的脸、高鼻梁和棕色的皮肤。他头上戴着一顶草绿色的便帽,颈脖里缠着咖啡色的围巾。他老是露出牙齿和善地笑着,他的浑浊的眼里满是血丝。他携带着一大包用蛇皮袋装着的行李。他把行李靠在座位的旁边,两边座位上的人都讨厌似的指责他:“放在这儿叫人家怎么走路?”“这里面有没有炸弹?”一个青年人玩世不恭地说。

杉树岁月摄

        那庄稼人两手扶着他的口袋,有点慌张地说:“我马上就要下车的。”一个列车员推着一辆小车经过,他慌慌忙忙地抱住行李口袋,侧过身来让那列车员通过。但他由于太慌忙两脚没站稳,身体失去了重心,那口袋轻轻地擦过背后那男孩母亲的额角。那女人尖着嗓子又急又汹地嚷道:“怎么啦!怎么啦!”她的眉心皱着,额头显出更多的皱纹。

      她将捂着半边脸的那只手放下,露出及其嫌恶的神情,“侬这个老兄,怎么搞的?撞到人家太阳穴上了,---这么大个人,这点事也做不来,真戆!”。“啊,啊,对不起!”庄稼人稳住身体,依然带着笑的脸上有点局促和尴尬。

        这时对面座位上的男子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说:“叫你把东西放在行李架上,或者座位底下,偏不听。你看,又撞人了。”庄稼人弯腰往座位底下看看:“放不进去的。”“怎么放不进呢?”庄稼人没办法,带着腼腆的神情,只好将蛇皮口袋塞进座位底下去了。

        那个中年男子嘴角浮起了嘲讽的微笑,满带着教训的口吻说:“出门出路办事要多动动脑筋”,他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门,打着手势。“这么大个包,生怕被人偷走吗?何况你又不是一块木头!不懂就多问问别人,我们这儿的人都会乐意教你的。”庄稼人有点难为情,但脸上依然带着笑。

杉树岁月摄

        “乡下人见识少,又不动脑筋,办事情究竟和阿拉是不一样的。”那女人用染着红指甲的手掠一掠弄乱的头发,似乎火气还未尽,

她对坐在旁边的丈夫说:“如果撞坏了人,还要送人家上医院,赔偿医药费什么的,自己找麻烦啦!当然阿拉是有劳保的,不用他赔钱,但弄得人家还要上医院什么的,不是太麻烦死了吗?”她的眉心和额头皱了起来,表示出极麻烦的样子,她丈夫点头笑着表示首肯。   

                              (四)

        又挤过来两个青年,将两只皮箱往地上一放,就掏出香烟,不停地吸起来。他们看来象是做生意的乡下人。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他的头发杂乱地蜷曲着,油水欲滴。他脸上的皮肤又黑又灰暗,仿佛粘着一层肮脏的污垢。小小的眼睛嵌在肉里,笑的时候露出一副结实的牙齿。

        对面靠窗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乌黑的短发光亮亮的梳到耳下,齐额的头发剪得刷平。她有着圆圆的、红润的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默默地凝视着窗外。后来车厢里的广播传出了流行歌曲,她就跟着广播哼了起来。她的旁边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头发花白的男人,大概是她的父亲,戴着眼镜专心致志地在阅读一本杂志。

        一个乡下老汉从包里拿出一袋花生、一瓶酒,他先是眯起眼睛仔细地欣赏着酒,然后将酒瓶放回包里。他将花生口袋的一角扯开,慢慢地吃着花生。坐在他对面的姑娘放下正在阅读的杂志,带着惊异的神情望着他。

        偏西的太阳逐渐变成了淡红色,近处是长满麦苗的田野和泛着粼粼红光的小河,远处是沉浸在紫盈盈的暮色中的农舍和树丛。突然。一辆列车从对面疾驰而过,车厢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从对面一节节车厢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断断续续的风景。

        快到站了,旁边路基上的轨道开始多了起来,两道、三道、四道---每道铁轨上都有两个淡红色的光点在飞跑。列车驶过铁桥的时候,脚底下发出了隆隆的震响。

苏州干将路 中央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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