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二)

    門，應著小蘿蔔的聲音打開了:“你回來啦！”

    “小蘿蔔，我回來了。”

    “快進來吧，我煮好了飯。”說著，小蘿蔔轉身就去翻角落裡的雜物，“我看看有沒有能給你換的衣服。”

    摸著口袋的問心回身關上了門，在桌旁坐下:“從我上次出門到現在，也有兩個月了。這兩個月，我賺了三十文錢，但是回來的路上……我掉進了河裡，被河水衝丟了五文錢。”問心取出身上所有的錢，放在桌上。“全在這了，你數一數吧。”

    “這兩個月，你肯定喫了不少苦。”小蘿蔔把粗佈長衫遞給他，“何況這世道活著不容易。你現在平安回來，我就很高興了。”

    “衣物我放這裡，屋後的塘裡有水，”小蘿蔔又說，“現在，我們先喫飯吧。”

    “這長衫，挺好的。”問心收起了小蘿蔔放在自己腳邊的長衫，“吃完飯，我去洗澡。”

    本以為離開了鎮上的喧囂就可以恢復平靜的日子，但是後來卻發現事情並不會像自己所想的那樣——這頓飯還沒有喫完，他們就聽到了外面響起的馬蹄聲。

    小蘿蔔立刻提高了警惕，“外面有很多人！”

    回過頭，他倆就看見了遠處亮起的點點火光。

    小蘿蔔臉上有了種恐懼、憤怒交織成的痛苦表情:“又是他們！”

    “山匪。”問心明白了，“你快帶著銅錢，把那隻中等個頭的羔羊藏起來。你躲好，不要動。”

    小蘿蔔問他:“你幹嘛去？”

    “我去外面看看。”

    “為了安全，你不要去吖！”小蘿蔔邊藏羔羊邊叫他，“馬賊很兇的！”

    “他們一定是發現了我們，不然他們也不會來！”

    馬蹄聲，越來越近。

    “如果我躲起來和你一起被發現，那我們就什麼都沒有了。”問心的神態很堅定，“所以我一定要看看，馬賊有多兇？”

    推開門，問心就看見了越來越亮的火光。

    馬蹄聲，也漸漸停下。

    “原來，這裡也還有些油水都嘛！”最前面的那匹馬上坐著的是毒舌般吐著舌頭的侯玉白，“這可是我們之前漏掉的肉吖！”

    “既然我們已經來了，”人群裡有人在冒泡，“那也算不上是漏掉。”

    “對，我們今天就是來補漏的。”

    馬賊的聒噪並沒有擾亂問心的心神，問心仍然在盯著那個毒舌一樣惡心的人:就是他，砍掉了自己的手！

    “老大，那裡有幾頭豬、幾隻肥羊。”小嘍啰興奮地叫喚著，“另外，還有個死人。”

    “上！”陰陽怪氣的侯玉白揮著手，“拿走那豬、那羊、那錢！”

    專注的問心，牢牢的記住了這群人。

    “是，老大！”

    語聲方落，他們就已經忙開了:拉豬的拉豬，捉羊的捉羊，放火的放火。

    安身的草屋霎時間火光沖天、熱浪逼人。

    但是問心依然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這人笑了，笑得猖狂:“這不僅像個死人，還是個傻子！”

    馬賊嘍啰們也跟著笑了，“我們拿別人東西，他們都會殺豬一樣的叫喚。但是今天這傻子，卻是連叫都不會叫的！”

    “是不是真的不會叫，我們得玩過才知道。”

    侯玉白很興奮:“祝兄弟們，今晚玩得盡興！”

    其實，看似無動於衷的問心，內心早已翻江倒海地煎熬了——但是根本沒有人會在意他這些。

    馬賊們在意的，只有自己高興。而他們的高興，又是建立在別人痛苦上的，並且他們還樂此不疲。

    山匪們把問心按在樹上剝光了衣服，“喲，還是個殘廢呢！”馬賊們笑得更開心了，“原來是個廢物，難怪他剛才一動不動呢！”

    “又傻又呆的廢物，真是好玩極了。”

    “今天大夥心情好，”馬上的侯玉白又發話了，“所以今天不殺他，但是……這不妨礙兄弟們玩得高興。”

    於是，他們就跳著、叫著向問心身上潑屎倒尿，接著又把渾身赤裸的他吊在樹上，任由煙熏風吹。

    殘缺的斷臂，在火光映耀下是那麼眨眼。

    “燒掉這廢物身上所有的毛，肯定很刺激。”是的，那群馬賊又有了不一樣的玩法。

    “呲——”脆弱的毛髮在火光中瞬間踡曲、萎縮。

    “啊——”烈焰灼痛肌膚，問心那悽厲的慘叫響徹整個山谷。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又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撲滅了問心身上的灼痛，也澆醒了他的昏迷。

    醒來時，那群馬賊早已沒了蹤影。只有身上的疼痛在告訴渾身赤裸、倒掛在樹上的問心:剛才那場劫難的真實、殘酷。

    “小蘿蔔，”問心喊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快些放自己下來，“小蘿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