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二十三：暗流开始涌动
爷爷的意思是本来这周末就去孤儿院的，兄弟两个死命的赖着，又拿临时约人没礼貌做挡箭牌，赵有贞前一阵子来回奔波，总算是休息了两天，把精神养好了，可一想到家里老顽童下的令，赵有贞还是一阵子头痛。
“既然要合乎礼数，老二，那你亲自去和小张记者约时间，态度要像对待春天一样热情。”
互联网公司大多实行弹性工作制，以这家为例，上午九点到公司，下午六点就能走，如果是九点半到公司，下班时间就是六点半，可是全公司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九点半来，原因很简单，若是早来早走，提前来的时候没人看见你上班，提前下班的样子倒是被所有人看在眼里，难免背后遭人议论，影响加薪和前途，当然，还有更加重要的一点，IT行业加班太正常了，对于大多数要做到晚上八九点才走的人来说，提早上班就是甘心多受剥削。
说来巧合，赵有贞和张泉欣两个的年龄虽然差了半轮不止，但毕竟刚从学校出来，还留着上早自习的生物钟，每天九点零五分左右也到公司了，其他两个个一般二十分左右会到，除了梁晓贤新婚燕尔常做迟到大户。
今天张泉欣还是比自己早一步，已经坐在电脑前了，公司的电脑为了防病毒，入了IT部的防护网，平时开机也要三分钟，看来张泉欣今天比平时早到了不少。
“早啊。”赵有贞拍了下张泉欣的肩膀问好，却发现他顶着两个黑眼圈——刚才坐在位子上，原来是在打瞌睡。
“怎么了，周末去动物园看熊猫了？”自从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赵有贞也会和这个小年轻开玩笑了。
张泉欣闭着眼睛，发出梦呓一般的模糊声音：“做了两天两夜的苦力。”
“挖黑去了？”赵有贞听他如同说梦话一样，更加好奇了。
张泉欣说：“我老姐平时合作的那个摄像，家里老人生病了，他们电视台抽不出多的人，我老姐让我义务劳动，扛了两天机器。”
赵有贞见过那摄像两次，一次是产品交流会，一次是大学里，那人因为平时沉默寡言，赵有贞对他也没什么印象，不过也是蛮巧，兄弟两个周五还说临时约人不好，那头就真的两天加班。
他弯下身开电脑，就在电脑loading的时候，他发现林源宗旁边平时空着的位子上多了一套电脑设备，他问张泉欣：“今天有新人要来吗？”
因为赵有贞上周外出跑的时间多，所以公司有新人要入职他确实不一定知道，张泉欣勉强睁开一只肿着的眼睛：“上周没看见有人来面试啊，本人已死，有事烧纸。”说完他干脆趴在桌上睡了。
林源宗也来公司了，她先和赵有贞问了早。
“今天有新人要来吗？”赵有贞问林源宗。
林源宗停了下，回答他：“有个新的产品经理要来，文生也是上周临时和我说的，上午就办入职手续，蛮巧的，是我以前的同事，中午吃饭介绍你们认识下。”说完她抬了下下巴，指向张泉欣那边，问：“泉欣怎么了，病了？”
赵有贞不知道怎么回答，张泉欣自己说了句：“死了。”因为脸埋在臂弯里，声音压的好沉。
岳少群和梁晓贤也来上班了，岳少群向众人问好，望了张泉欣一眼便坐下了，倒是晓贤又开始咋呼：“妈的，楼下卖煎饼果子的老夫妻被城管抄掉了，这以后还怎么活。”没人知道他问的“怎么活”是指那对老夫妻，还是他以后的早饭。
自从客服变成三个人，虫虫就不再上夜班了，虽说夜班熬个通宵但也还算清闲，颜颜这时看了看电脑左下角的时间，伸了个懒腰。
于天成来接班的时候手上还拿着早餐，自顾自的在位子上吃了起来，坐下的时候背后的背包勾到了颜颜放在桌上的客服耳麦，看了看地上，却并没有去捡起的意思。
自从他来了客服，就不把颜颜放在眼里，但像今天这样目中无人，颜颜上了一天的晚班也压不住内火了，低吼了一声：“捡起来。”
于天成看了颜颜一眼，瞪了他一下，不情愿的弯身捡了，把耳麦往桌上一扔，继续吃起来。
颜颜肚中饥饿，懒得再和他理会，招呼也不想再和他打，起身下班了。
那少爷等他打完卡出了门，把双条腿搁在颜颜的凳子上，打开电脑上装着的股票软件竟然看其行情来。
林源宗领着新人来了，那人架着一副眼睛，镜片竟然比啤酒瓶底还要厚，光照在镜片上面，叫人看不清眉目。
“岳哥，这是新来的运营，吴迪。”林源宗知道岳少群是游戏部元老，所以先向他介绍了，其中还省去了级别，拿岗位一笔带过了。
见到新人入职，岳少群也是云里雾里，开口：“你好，我叫岳少群，之前没说今天有新人要来啊。”后面那句是问林源宗的。
“是这样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因为后面不是几个联运游戏要上线吗，好像也是文生的朋友周末托的他，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而且现在不是还在谈独代的事情嘛，到时候我们肯定忙不过来的。”林源宗知道瞒不过，稍微改了几处说给他听了。
“是吗，欢迎。”岳少群瞄了一眼那台新的电脑设备，还是伸出手和新同事握了，林源宗带着吴迪一个个和新同事认识了。
“我们这边的规矩，新同事来了，吃开工饭，吴迪，那今天就要你破费了。”林源宗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盯着岳少群。
“吃饭，小事情，ok，没问题。”吴迪说话有点像电脑游戏里的机器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句话干嘛分成四个单词，说完了ok还要加了句没问题。
张泉欣看见吴迪背包上有个“初音”的小挂扣，衣服上印着“AKB48”的大合影。
这货是个宅男，张泉欣介绍完自己，又倒头睡下去了。
于天成从座位上看着这边，林源宗把吴迪介绍过后眼神也一直飘忽不定，两人的目光这时对上了。
“郭总来之前也不打过电话给我，我自己过来就好。”赵有贞与郭全康在门口握过手，把他往里面请。
“我今天就不进去了，没什么大事儿，今天在早上附近办事儿，就顺道来看看你。”郭全康提了提手上的月饼，“中午一起吃个饭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赵有贞看了下里面，说：“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今天有新同事来，中午应该和他们吃开工饭，那等我进去和里面打个招呼。”
“不好意思，事先也没告诉你，要是今天不行，那就改下次。”郭全康笑着说。
“不会，不会，你稍等我下。”
赵有贞进去和吴迪林源宗说了几句话，又出来了，招呼郭全康：“好，我们走吧。”
林源宗在位子上向门外望了一眼，发现吴迪一行人已经站起来套上外套准备集合了，她也站起来，对众人提议说：“每次开工饭都吃那家，大家也吃腻了，要不我们今天走远点，打车去“韩国街”看看吧。”
“韩国街？那地方我们可吃不起。”梁晓贤夸张的叫道。
岳少群也说：“打车去，我们五个人也坐不下啊。”
“那把客服也叫上吧，没次都撇下人家也不太好，毕竟是一个部门的。”林源宗又提议。
吴迪豪爽的说道：“韩国街，没问题，走吧，叫上客服。”他还是一个词一个词的说出句子。
“这样吧，岳哥认路，带着晓贤和泉欣先走，我和吴迪去叫客服，岳哥选好了地方到时候手机上发我下吧。”林源宗对岳少群说。
张泉欣依旧睡眼朦胧，跟着岳梁两人先走了。
公司附近还算上的了台面的只有一家海鲜酒楼，偌大的两成楼面在一片小吃街上鹤立鸡群，郭全康自然请赵有贞进了那里。
两人在大堂入座，郭全康拿了菜单，点了两荤两素一汤后，就拿出带来的月饼礼盒，放上桌子，推到赵有贞面前。
一个大红色铁皮盒子，倒也只是平常，只是上面还放了一个红包，赵有贞立即推了回去，忙说道：“郭总，这是做什么？”
郭全康与赵有贞也到了几次交道，对他的举动倒也不意外，开解他：“有贞，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行有行规，你是新人，先收下吧，以后会懂得。”
“我拿公司的薪水，做自己分内的事情，不需要这样，郭总把游戏做好，自然有我的功劳，上面会给我升职加薪，我们现在还有奖金，每月有KPI考核，我负责市场部，其中就有扩展游戏厂商来往这一项，以后郭总多介绍些游戏圈的朋友给我们认识，就算是给我的感谢了，至于这个。”赵有贞指了指月饼盒红包，“我不能收。”
郭全康看了赵有贞一会儿，低头叹气：“其实也没多少，一千而已，现在一千块也做不了什么。”
赵有贞正言：“对我来说，拿了确实做不什么，可是拿了，失去的却是更多，我们同事今天可能也要来这里吃饭，让他们看见不好。”
对面那个中年男人看了赵有贞好久，终于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好吧，红包我收回去，月饼请你无论如何拿着，是我的一点心意。”
赵定一退休在家，赵含章做大学老师，每次逢年过节，粽子和月饼确实是没有少过，赵有贞这时才仔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约莫四十来岁，鬓角几根已经有些发白，眼睛两边散布着几根鱼尾纹，想必平时为了公司的经营，也少不了风餐露宿，四处奔波，西装领带倒是永远笔挺，显示出一个曾经的大公司总裁应有的体面。
郭全康收回了红包，见赵有贞还是坐着不动，有些急了，拆开月饼外面的塑料纸，将里面的月饼抽出来给赵有贞看了：“蛋黄的，椰丝的，红豆的，真的是月饼，里面没放金字，你要金子我也送不起。”
“不不不，郭总，我收下，我之前在想下个礼拜去孤儿院的事情。”赵有贞终于把月饼放到了自己这边。
郭全康见他收了，也宽下心了：“对了，这就对了，月饼是心意，收下吧。”
菜上来了，赵有贞请郭全康先动了筷子，心里纳闷，小林他们怎么还没来。
茶过三巡，赵有贞问：“郭总，这次合作的事情，你和文总谈的怎么样了？”
郭全康这时也没有了以前的匆忙神色，不紧不慢的说：“文总已经要了，法务在走流程，等财务那边批款。”
难怪今天特地跑过来，赵有贞见他今天轻松了不少，说：“既然开始走合同流程了，那我们都可以松一口气了，真是天道酬勤。”
“天见可怜才是真的，也真是拖了你的福，今天来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送点东西给你。”郭全康说完尴尬了一下：“反正后面的事情，让法务财务，还有我手下的团队去搞，我们今天啊，就不谈工作了，吃菜。”
郭全康今天胃口大好，几次交道一大，在赵有贞面前已经丝毫不拘谨了，狼吞虎咽起来，赵有贞看他这样，心里也感到欣慰，陪着一顿风卷残云。
吃完饭，赵有贞别过郭全康回到公司，站在前台问那小姑娘：“我是游戏部门的，请问下，我们公司职员收了别人东西要报备吗？”
那小姑娘入职比赵有贞还早，好奇地瞪着一双大眼睛反问：“你收了什么啊？”
赵有贞提起那盒子：“一盒月饼，里面有蛋黄的，椰丝的，红豆的。”
女孩被他一板一眼的样子逗乐了，笑说：“公司从来没规定收礼物要报备的，我们这边广告部每天不知道收多少快递，我们这边也只是帮他们收下，再说了，真的要到报备的程度，肯定也是管理层了，他们自己报备给自己吗，我们这些底层的，拿了东西也不到要报备的程度。”
一番话把赵有贞这个博士说愣了，他只能自嘲到：“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啊。”
“不准动，手上拿了什么好东西。”身后传来张泉欣的声音，经过一个上午，他又开始生龙活虎了。
“一盒子月饼。”众人吃完饭了也回来，赵有贞对大家说。
张泉欣拿起月饼：“我说赵博士，一盒月饼还要报备，真正需要报备的东西到不了我们这种基层的手上，不需要报备的东西，报了也只是走个流程。”
赵有贞拍了他一下脑袋：“中午吃了什么好吃的，又有精神了，干活去。”
一直在旁边的林源宗开口了：“公司楼下我们都吃腻了，去了韩国街。”
“这辈子能去那种地方吃东西，我这辈子没遗憾了。”梁晓贤说完就往里面走去，岳少群今天并不再骂他了，跟着走了进去。
众人都进了公办室，吴迪和于天成走在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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