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甜的雪
想象是有味道的。
说一个挺好玩的事,小的时候,我一直想能像吃水果硬糖一样把方糖嚼着吃。
后来家长告诉我方糖是放在咖啡里调味的,还嘲笑我土,我还挺不以为然。
我心里觉得,这么四四方方规规整整的糖,又是由那么多小的结晶体组成的,肯定是世界上口感最好味道最棒的糖,只用来放进咖啡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小时候吃糖本来就少,偶尔吃一次水果硬糖,感觉离想象中的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不仅齁甜,还咬都咬不动,不知崩掉了我几颗乳牙。
有人可能会说,硬糖本来就不是给人咬着吃的。但是实际上,糖在嘴里如果只含不咬,这么大体积的糖,可能会花很久时间才吃完。
含久了,嘴巴里液体的渗透压增加,反而让口腔细胞失水了,那感觉并不舒服。当然,小时候懂得并不多,只是觉得硬糖又可爱又可怕,吃多了嘴里涩,还会长虫牙。既然家长不让多吃,那就不吃了。
所以我自然喜欢上了方糖,这么方方正正的结晶体看起来很好咬,雪一样的洁白,还亮晶晶的,也许吃一口就像吃了一捧甜的雪。雪是什么味道?不知道,反正写雪的文章那么美,雪还会难吃吗?
然而我一直没有真正吃过方糖,只能在梦里想象那种味道。说是想象,实际上也并不具象,只是在大脑里赋予了“世界上最好吃的糖”的称号,谁叫我想象力并不丰富呢。
长大了当然知道了,雪就是一坨脏兮兮的冰,吃了搞不好会生病,那方糖又是什么味儿呢?
其实大学偶然一次逛超市时,想起年少时那些奇奇怪怪的想象,我就买了一盒方糖。
儿时在我眼里“高级感”满满的“世界上最好吃的糖”其实才几块钱一盒,一盒里码着满满当当的几百个方糖。
挺神奇的,虽然一口咬下去吃到的味道也就是平平无奇的甜味,但在想象破灭了又具象化的一瞬间,还是有了一种莫名其妙圆梦了的感觉。
而且,方糖比起硬糖确实挺好咬的。
想象中的那一缕虚无缥缈的方糖味就这么消失了,从此再也回忆不起来。
谁能想到这种流水线上生产出的东西,也可以引起一个孩童十多年的绮念呢。
哪怕这么多人知道方糖是什么味道,并且告诉了我,我也并不会相信,因为我并没有吃到过。真正吃到了,好像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糟糕啊。
而哪怕这么多人说酒好喝,这么多文人墨客以琼浆玉液称之,我也相信了,并且把它当做世界上最好喝的饮料,真正喝到的那一刻我还是倒尽了胃口。
这么辣这么刺激的东西,到底好喝在哪里?亏我的大脑曾把它想象成那种微甜的味道,错把酒精挥发出的稀释无数倍的醇味当成了美味。
这些杂七杂八对味道的想象就像“一捧甜的雪”一样经不起推敲,是被造出来的一个梦,求之不得,得又复失。
正如“女神”之于众多文人,“想象中喜欢的人”之于众多痴人。因为是想象,所以美好,所以得不到,所以痴求,所以狂热。
感情浅些,可以当做众多遗憾里的一种,多年后回味起来还能夸夸当时蠢但可爱的自己,就像我十多年后才吃到一口味道不算太差的方糖。痴迷得深了,也许就破灭得太快,就像我五岁的时候千求万求才舔到筷子上的一口酒,结果哭了一整天。
南方雪少,又化得快,所以孩子们才疯狂喜欢。最重要的是,玩多了会感冒,家长不会让孩子在雪里多呆。
所以它才显得这么美,让人觉得每看一次都是一种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