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第六十六章）

庄汉尘怕来看病的人多会出事，就不想给人看病了，也不敢再看了，一天下午，他把想法告诉了王素红，“我想收手不做了，现在来看病的越来越多，如果有人举报，我会被抓起来的，就没法去南方了，想赶紧打住，马上到月底了，下个月房子也不想租了，我收拾下东西，看看去深圳的票，听说去深圳要办边防证，也不知道在哪办，还得问问。”

“那我呢，我咋办啊？”王素红有些着急了。

“我先过去，等在那边落脚了，你再过去吧，你回家和你爸妈说一下，看他们同意不。”

第二天，王素红来了，“我爸妈不想让我出去，但没有别的办法，你去了我肯定也要去的，他们只能同意了。”

这一天，他俩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庄汉尘不知道这一出去会有啥结果，那边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去了之后一切都是陌生的，但在这边确实已经走到了绝路，没有关系找不到好工作，自己创业又不成功，做医疗没有证，当画家更不用想，庄汉尘想起了有一天晚上，他在市里一个大酒店门前，看到一个人在卖画，庄汉尘仔细看他的作品，画的很好，但哪里有人购买，买画的人并不一定会欣赏，都是奔着画家的名气买的，没有名气，画的再好也没用，商品化的社会没有人再钻研艺术。

还有做工艺品，耗费那么多功夫，到头来只能卖个低廉的价格，一个月做出来一件只能卖二十元，这条路怎么走才好？

南方到底啥样子？庄汉尘往南最远只走到了济南，南方还只是广播电视里的梦幻之地。

王素红也是忧心忡忡，她觉得自己年轻能干 去南方找工作没问题，只是远离父母感觉有些心慌，深圳是个很远的地方，家里要是有事怕是来不及回来，出去了再想见到父母就不那么容易，会不会出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还有哥哥，但庄哥出去是一定的，这些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了。

下午庄汉尘去街道派出所办边防证，办事的民警要他的户口本，他说户口在厂里的集体户口里，办事民警让他去找户口，庄汉尘知道厂里已经没人上班，人也不会找到，就想放弃去深圳的念头，换成了去上海。

王素红非常赞同庄汉尘去上海，她喜欢上海的江岸美景，觉得去上海更好，上海有十里洋场有上海滩，是个无数人向往的地方，这个月还剩两天了，庄汉尘就订了去上海的火车票，硬座要70元，行程40小时，要耗费两宿一天的时间才能到。

天黑了，王素红回家了，庄汉尘收拾东西，各种物品太多了，有九台打针机，自动柴火炉送柴机，密码箱，各种医疗器具，自制的风扇，改制的防撞自行车，学校出来的时候带的木箱，里面有他高中大学时期的雕刻和篆刻作品，还有以前画的画，学过的书，太多太多，庄汉尘决定只带行李和纸笔，还有少量的医疗器具药品，这是给自己准备的，防止出去了生病，别的都不带了，先寄存在王姐家里。

第二天早上他就开始搬家，用自行车带着大小包裹，一趟趟往王姐家送，整整送了十一趟才送完，王姐留他吃午饭，他的炊具都打包送到王姐家了，自己没法做饭，就答应了王姐。

王姐没有下厨，她在外边饭店订的餐，很丰盛的一桌子，吃过午饭，王姐给庄汉尘一个信封，“小庄，这是我一点心意，你出去了用钱的地方多，别为这个犯难，出去不能节省，不能亏待自己，用钱就和我说，信封里有我家的通信地址和我家的电话号码，出去遇到难事要相信自己，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庄汉尘摸摸信封，里面很厚的纸样东西，可能是钱，庄汉尘没好意思打开，把信封塞进内衣口袋里。

“姐，我这次出去估计很难再回来，咱就只能电话联系和写信联系了，我挺舍不得离开你的，但实在没有办法，还有，我做的那个玩具你喜欢不？”

“喜欢，让你那么费心，该好好感谢你才行。”

“喜欢就好，以后遇到好人就再找一个，别在厂里了，说不定哪天电就给断了，厂里已经欠了很久电费了，去你爸爸那里找点事做吧。”

“不想去那里，酒店比较乱，你别担心我，我有地方。”王姐抱住庄汉尘头，小声对他说，“姐知道你有了小王，你俩相亲相爱，姐想最后一次求你，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了。”

庄汉尘又开始紧张起来，他知道了王姐的意思，他知道王姐只信任他一个人，王姐平日里走路都是低着头，从来不和别人多说话，王姐面容俏丽，但因为给人冷酷的印象没有男的敢接近她，只能远远地偷偷看她，王姐的这种要求庄汉尘感到无法拒绝，他怕再一次让王姐伤心，但他心里想着王素红，尽管他俩还在恋爱阶段，没有办理登记，也没订婚，更没有海誓山盟的承诺，但庄汉尘明白，王素红已经属于自己，是自己的人了，他如果再和王姐亲近就感觉对不起王素红，情急之下，庄汉尘说，“我，姐，我还插你后边可以吗？”

王姐点点头，庄汉尘就尽了全力让王姐欢喜，王姐感觉也很好，之后她告诉庄汉尘，她爸在拖关系把她调到汽车厂，估计下个月就能去上班了。

六点的火车，四点半庄汉尘就出发了，王素红坚持要去送他，她说夏天黑的晚，王素红硬要帮他背一个大包，他拗不过就给她了，王素红比他走路快，他总是跟不上她，看着她背着大包，身子扭动着往前走，庄汉尘觉得她真是太可爱了，心想如果去了上海，赚到了好多钱，一定把王素红接过去，天天抱着她，那该有多美好。

王素红把庄汉尘送进候车室，检票了，庄汉尘跟着人流挪动，王素红背着大包也跟着挪动，到检票口了，王素红把大包给了庄汉尘，庄汉尘亲了一下她的脸，就进了检票口 ，回头看王素红站在那里被人群挤来挤去的，就挥手让她回去，她也朝着庄汉尘摆手，庄汉尘看到她在擦泪水。

庄汉尘带着愧疚走了，临走之前没给王素红更好的安慰，没让她开心让她放心，谁也不知道前边的路在哪里，颠沛流离的日子让人怎么能开心快乐？

火车上，庄汉尘去卫生间，打开了王姐给的信封，里面厚厚的人民币，数了一下是六千六百六十六元， 庄汉尘默默念了一句 “王姐，爱你。”

庄汉尘觉得他对王姐的爱不同于对王素红的爱，王姐在他眼里是佛，是女神，王素红是精灵是爱人，他看到王姐就想摩拜，看到王素红却想拥抱。

两宿一天的煎熬让庄汉尘心慌气短无精打采，第三天早上，火车过了南京，天刚亮，庄汉尘被路边的景色迷住了。

绿油油的田地间，是一片片黑瓦白墙的二层小楼，错落有致，楼间有郁郁葱葱的大树，纵横交错的河道上有弯弯的小桥，河里不时有大船突突突地冒着黑烟穿行，这难道就是江南水乡，真是太美了，庄汉尘一下子被这美景感染，眼睛不离窗户，看也看不够，这房子哪里是居住用的，简直就是艺术品，难怪南方会发展那么好，能造出这种房子的人一定有灵气。

一路看美景，一直看到上海，路边都是这种小楼小河小桥，上午十点多，火车终于喘着粗气进了上海西站。

出了站，前边是一条弯曲的马路，一端向前延伸一端向右侧延伸，庄汉尘不知道应该去哪边，看路边有个书报亭，那里有地图，就凑过去，老板问道，“喜生扣扣啥末子？”

庄汉尘脑子翁的一下，这个上海话竟然听不懂，那以后可怎么办，他看看老板，是个中年男子，看样貌人很厚道，“这个是上海地图吗？多少钱啊？”庄汉尘指着一张地图问道。

“对，上海交通图，两块钱。”老板改成了普通话让庄汉尘大喜，他掏出两元钱给了老板，打开地图，很快查到向前延伸的路是朝南走，通向市里，朝右的路通往郊外，一直到江苏省。

庄汉尘决定到市里，到最繁华的地方，就沿着朝前的大路走下去。

大路很宽，车流不断，明显感觉比长春拥挤，人多车多，走路不小心都会碰到人，路边都是高楼，底层是各种店铺，走了一会发现路左边一条小马路，旁边的建筑挺有特色，是老上海的那种两层楼，木板水泥混合建筑，棕色油漆，白墙黑瓦，窗外伸出来很长的晾衣杆，这不就是电影里经常看到的那种上海房子吗，庄汉尘就拐进这条小路上继续走。

已经快中午12点了，庄汉尘感觉又累又饿，想吃饭又想睡觉，看到一家面馆，就走了进去，墙上有个牌子，上边写着各种面的名称和价格，庄汉尘从来没吃过这些面，在长春吃面都是一种，这边竟然有这么多种类，庄汉尘选了一碗便宜的素鸡面，很快就端了上来，汤是清澈的，底下是面，上边是一棵青菜和一个圆饼，像豆制品，看样子这个应该就是素鸡，夹起来咬了一口，有些油腻不太好吃，面和汤到是不错，慢慢的把这碗面吃的干干净净。

出了面店看到水泥灯柱上有张小纸，上边写着招聘启事，说是一个印章店招刻字员一名，月薪八百，庄汉尘心头一喜忘记了困倦，按照地址对着地图，找到了这家印章店。

店铺不大，估计有三十平米，是专门手刻各种印章的地方，老板是四十多岁的男性，听他说的普通话能感觉出来是上海人，庄汉尘已经找到了上海人说普通话的特点。

老板拿出纸笔，“小伙子，你拿出来最佳状态，用最高水平，能多好就多好，写几个正楷字我看看。”

庄汉尘比较擅长这个，从初中到大学一直是学校的书法能手，班级的墙报，晚会的海报，都被庄汉尘包了，书法美术作品多次获奖，曾获得的最高奖是省级比赛的金奖。

庄汉尘心有成竹，在纸上写下“美丽的上海滩”几个正楷字，写的是标准的宋体，老板看了看说，“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双手会写楷书草书，我都没答应。你先回去吧，等我通知你。”

庄汉尘知道没通过，老板也没问他的联系方式，只好失落地离开了，背上行李卷继续走，又看到一个招聘信息，说招一名修脚工，庄汉尘觉得这活他也能干，工资600，但觉得还是找个有点技术的活更好，自己是机械专业的，业余研习书画雕刻，做工艺品，能找到这类相关的工作最好。

继续走，看到一座大楼，楼下台阶上镶嵌着地砖光洁平整一尘不染，庄汉尘感觉很困很累很热，就上了台阶靠近墙角坐地上，倚着行李卷，太阳暖暖地照在台阶上，正好他坐着的位置有阴影，阳光照不到他，感觉很凉快很舒服，不一会就睡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