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活来(四)死于非命的路人
“杨根!”我大声喊着,快步向着那人影奔去。这一瞬间,我心中所想的,是这厮终于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了。
而当我渐渐跑近那人时,方才发现,对面走来的并不是杨根,而是一个比杨根更为瘦小的男人。此人穿了一身干净的蓝色中山装,戴了一副粗框茶色眼镜。三七分的发型一丝不苟,和脚上那双皮鞋一样油光发亮。这光鲜亮丽的外形,与他的长相很是成对比——这是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大众脸”,五官的大小位置都在一个非常可预料的范围之内,由此产生的后果是他的相貌确实无法引起太大的注意,若不是脸颊上有一小块类似胎记的红斑,这人就算见了十遍,我也不会记得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我心中想到的,或许他是这里的护林员或者巡山的防火队员,待走近了前去,我大声地打着招呼,但那人倒是对我的出现完全报以漠不关心的态度。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也只是默默地向着小水沟的另一侧走去。
“同志,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背着大包的人。”我大声喊道。
我喊的很大声,足够那人听清我话中的每一个字。我期待那人能够回头应我一声,与我交谈几句。说个“有”或者“没有”,而那人,却是完全没有理我,顾自慢慢地走上山去。
阳光自东边照进了山林之中,四周渐渐明亮起来。我看着那人山上的背影,也没有再多去想,便转移了目光,自顾自四下查看有无杨根走过的痕迹。
我的脑中,满是在回想这十几个小时以来发生的事情。杨根用那样紧急的一个电话,令我上了山。而当我上了山,他又以那样一种不辞而别的方式离开。我开始渐渐无法理解,杨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在夜里,杨根既然要离开山洞自己行动,自然是要去到其他地方,而且他似乎并不希望我知道他的行踪——他是认为那个山洞不安全?或是根本不想让我掺合他这件事情?这两个问题,是顿时让我推翻了。既然杨根在出事之后是给我打了电话,也是那样急迫地告诉我他“杀了一个死人”,说明他急切地想同我诉说这件事情,但正如他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无法理解他,这才是与他之间最大的问题所在。或许是在这样的一种失望之中,他取了我的背囊独自离开了。
而既然他要离开,自然也是不会令我轻易找到他在什么地方。我开始有些懊悔,我是他在出了这事情之后最后能够指望的人,而我虽然已经想到他既然躲到了这样的深山老林之中一定是被吓坏了,但见到他之后,却是对他很是不耐烦,没有能令他安心倾诉。或许杨根也是在强烈的失望之中,拿了我那一只背囊独自离开。只要合理使用背囊中的装备,在这野外生存下去倒不难,但他的精神状况,却是需要注意的了。
一个疯子杀了一个死人,该怎么判?
我的脑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问题。我连忙摇摇脑袋,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荒唐。而想到“疯子”一词,我也是想到了杨根曾说过,警察将他当做疯子看待。
那么,他一定是真的去找过警察。但是,他必然是没有真的犯下什么大罪。否则昨晚我就是在看守所见到他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更是担忧,更加是加快了搜索的进度。也就是此时,自山上的树林之中,是发出了一阵声音。
这是草木树丛的声音!
我转身望去,那是在山洞附近的小树林。树林的草丛之中,似乎是有什么正在急速滚下来。这滚动的物事相当之大,我的直觉之中,除了野猪之外,有这样的体型的动物,就只有……人了。
那滚动的物事,终于重重地撞上了一棵松树。也撞得树上原本栖息着的几只鸟,是叽叽喳喳地飞开了。也就是在这一撞之下,我才终于看清了那滚动的是什么——那件中山装,这是刚才上山去的那个男人?!在撞上了松树之后,这人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靠自己的力气坐起来。看来在这山坡上这般的滚下来所受的伤,必然不轻。
我心中大吃了一惊,快步跑上山去。我所在的水沟,离山洞并不远,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便已是寻到了那棵松树所在的位置。
而当我看到那人的状况之时,顿时犹如被雷电劈中一般。
自山上滚落,撞到松树上,除了割破些皮肉和那身中山装,令这人的外形变得狼狈不堪外,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而我所惊的,是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军铲。这柄军铲极为锋利,不偏不倚地,恰是插在了心脏的位置。——这柄军铲,正是我背囊之中的那一柄!而我的背囊,正是夜里被杨根给取走了!
这人扶着松树,身体已经纹丝不动。而胸口,依然不断往外冒着鲜血。这些鲜血将衬衫与身下的一片泥土染成了血红的一片。也因为这大量的失血,那人的脸色已是变得惨白,嘴唇一张一合,除了吐出混着血色的泡沫,发不出一点声音。受了这样的致命伤,这人是绝无希望或者离开这个地方了。而造成他这致命伤的人,绝没有第二个——看来杨根,根本就还在山洞附近!
我心中的另一股诧异,则是惊讶于为何杨根会变成这样一个冷血杀手。我一边奔向山顶方向,一边大喊着杨根的名字,一直到我站在了山巅之上,也没有看到杨根的一点踪迹。除了惊起了山林间大量的飞鸟之外,一样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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