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花开 》第一部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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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李志雄现在很讨厌书籍，但在很多年前，他是很喜欢看书的。

      他的家乡是湘南的一个小山村。据他说，那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村后连绵起伏的丘陵长满了高大茂密的苍松，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河从村前蜿蜒而过。好几百年来，他们村的人就靠着山水吃饭。和我一样，他家往上数几代都是农民，不同的是，他家族有耕读传家的家训。他爷爷的爷爷曾经中过清末的举人，当过某地的县官，积蓄了一点家财。但好景不长，数年后辛亥革命，他那个当县官的祖先不识大势，被人革了命，落下的孤儿寡母只好返回家乡，变卖薄田度日。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有忘了耕读传家的祖训。到了他父亲的时候，国内早已解放，按理说有大把机会读书，谁知又赶上破四旧闹文革的年代。他父亲把那些书籍都藏起来，一有空就偷偷拿出来读。有一天他父亲看得太投入，忘了关门，被好事者发现，于是被树成顽固分子的典型在公社游街。还好乡亲们淳朴，只是糟了一顿毒打，但书是全毁了。这成了他父亲的一块心病。哪怕以后成了民办教师，每天有无数时间对着书本，他还是整天愁眉不展，以至于有一年冬天翻山去学校教书的时候，没看清路，从山路上滑下来，落了病根。

       终于，在跋山涉水辗转各民办小学15年后，他父亲转正为公办教师。就在这一年，李志雄出生了。老来得子的李父对他非常宠爱，还抱着非常高的期待，恨不得让李志雄把他所有的遗憾填满。

      “他有点小聪明。看到我在看书就给糖和花生。那时候糖和花生可不是每个小孩子都能吃到的。那时我吃不饱，老是饿肚子，所以每次都被他引诱着看书。”他说。

      而他倒也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班级前茅。他父亲大喜过望，每隔两天就给他买几本书，还替他制定了各种计划。

     “三米见方的房间里全是书，就连床上也摆了几十本书。你能相信？”他说。

     “有这么多吗？”我问。

      “当然。”他说。

      我想象着住在一个满是书的房间里的感觉。其实也不赖，但对小孩子来说并非如此。

      “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小说、经济，什么样的书都有。每天一起床就是看书。就连睡梦里也要看书，不然根本没法读完。”

      “所以你变得讨厌书了？”我问。

      “难不成还会热爱书？后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世界已经有几亿本书，为什么每年还有几千万书籍面世？他们要把别人的时间都拿来给自己的文字垃圾买单吗？我一看到推书广告就想吐。”

       这话不假。我们生活在一个书本大爆炸的年代，然而书本的质量却未必经得起推敲。可问题是，没有哪一个作者会认为自己的书是垃圾。大家都想表达自己的观点呢。

      “总比别的消遣好吧。”我说。

      李志雄沉默了片刻。

     “我说，12月了——如果天气好的话，也许我们该出去晒晒太阳。”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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