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闲话过年

                闲 话 过 年

                    惠建武

我从小在关中地区的农村长大，这里的过年气氛是十分浓厚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改变，我对过年的感觉也在不断变化。最近几年，我感觉年味越来越淡了。

记事起，父母似乎一直都不爱过年，他们常说：“过年就是过难！”在20世纪70、80年代，国家正处于初级发展时期，经济比较困难，大河无水小河干。一年到头，大人们围着那几亩田地辛苦劳作，也会出槽一两头猪，收入好的也就几百元。能使一家人不饿肚子、不受冻、孩子能正常上学就是幸事。这过年，孩子们吃的、穿的不买不行。中国人就好面子，过年嘛，人家有的咱基本上也得有，不然被街坊邻居笑话。几个孩子从头到脚一身新，肯定要一笔费用。大人们好说，自我安慰道：“去年过年的衣服没穿几次，洗洗和新的一样。”这么一说，当然就不买了。孩子们不理解大人的苦处，有了新衣服，还会哭着闹着要别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年岁的增长、耳闻目睹，也就明白了父母所说话的含义，知道了父母的难处，这在以后的生活中也有体现。那个年代的娃娃们都非常喜欢过年。年三十的团圆饭，一桌所谓的“丰盛”菜肴，现在看来很普通，但那时候平时是看不到的，总是有咸菜酸菜陪伴。大年初一是饺子，馅里肯定有些肉，这也是平时吃不到的。吃完饺子后又是放炮，跑着、喊着、闹着，反正是喜欢的。作业方面更不用提了，和现在的孩子比是少之又少，两本寒假作业，集中几天就可完成。关中地区还有一个风俗，过年时人们不能说脏话，更不能骂人。那年代孩子挨骂都是轻的，挨打是常事，有了这风俗，约束了大人们，孩子们就更开心了，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脸上都乐开了花。南方的那几年春节，快乐很少，更多的是思念，多的是因思念而产生的忧愁。在20世纪90年代初，为了生计，我加入了南方打工的浪潮。虽然家里当时很贫穷，吃穿都不是很好，但是过年时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心里舒坦，安稳。在南方那个城市过的第一个年，是愁苦的，并不是因为缺吃少穿，只是心情极差。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那个春节，我流泪了。我一个人躲在一个小竹林里，一包花生，一瓶汽水，想着：父亲瘫痪在床已经几年了，母亲屋里地里操劳，还有小自己六岁的弟弟……也怪，平时也想念父母家人，但没落泪，碰上这过年，泪水就止不住往外涌。回到住处，我只能拿起笔，把思念之情表于纸上寄回家里，心里才平静些、舒服些。人常说，北方人没出息，恋家，成不了大事。但没办法，当时这种感情是情不自禁的，也许这是北方人的天性。接下来的两年春节同样是思念，但都会早早提笔写下长长的问候以及自己一切皆好的信笺，抚平自己的内心。当然，过年嘛，上班的地方也会放几天假，几个人相约，走走看看南国过年的风俗习惯，调节一下心情。也会品尝一些南方的美食，也算在异乡过年。后来回家后，我无意中走上了生意之路，每年都盼着过年。这也许大家就不理解了。但这不是小时候盼着过年吃喝玩乐的想法。那十几年里，我整日忙忙碌碌，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经营自己的生意。一到腊月，孩子还没放假，我就开始惦记着过年了。盼过年其实是盼收获。平时欠的账年前肯定要收回。当然腊月里自己主动清账的还是多数。当地有风俗账不过年。也有个别人几次三番催就是不给，或欠几千只给几百的。避免不了多说几句。所以我就定下了一条规矩：每到大年三十中午十二点不再提要账的事，年后再说。接下来就是轻轻松松、安安心心地过年了。这也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们这儿有“客家人”和“本地人”。客家人是三十就过年。又有这样的风俗：过年不讨要账，所以就这么定了。但这就便宜了欠账的本地人了，他们是初一过年的。

刚说了盼过年盼收获，接下来还有一点就是盼望身心彻底地放松，能好好地休息几天。那些年都是大年三十后半天带着儿子女儿去大点的超市买他们喜欢的食物。接下来的日子和孩子一样，也就是个大孩子，放炮，比儿子还喜欢。回家和哥哥弟弟尽情地闲聊，出门走亲戚，心情总是美滋滋的。那些年平常虽是辛苦些，但过年劳累后的快乐是别人无法享受的。

人过了四十岁，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自己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五十出头的年纪，过了五十多次新年，好像一种饭吃得次数多了，感觉波澜不惊，平淡无味了。现在也觉得过年是给孩子过的，也许是因为自己也到了父母的年龄，但没有父母辈那种“过年就是过难”的感觉。现在平常过日子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都胜过以前的过年。衣服随时需要随时买，春夏秋冬各有各的款式。想吃啥买啥，根本就不考虑钱的事，人常说“吃不穷穿不穷，只要不胡来就行”。也有人说，现在人平常吃得太好了，口味重了，也就觉得年味淡了。

无论怎么说，孩子们还是喜欢过年的。但现在的孩子不是为吃穿而喜欢过年的。在这种经济社会的背景下，他们也避免不了被熏染。他们是因为过年的压岁钱而喜欢过年。属于自己的钱，自己可以任意支配，这样才高兴。也就剩这些东西吸引孩子了。再要说的话就是过年几天孩子们有了可自己支配的时间，不像上学时早上六点多起床，晚上十一二点睡觉，根本就没有充足的睡眠。春节期间可以美美睡个懒觉，可以看喜欢的电视，可以玩游戏，可以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了，也算是身心的短暂放松。2019年年末至2022年疫情期间，我们度过了三个特殊的春节，选择居家过年。亲朋好友不用互相走动拜年，也就不再聚集闲聊，不再聚集用餐，只是和家人一起享受吃喝玩乐，一起看看电视，或是一起打打扑克，倒也过得舒服。对于一个已经五十多岁的人来说，这种生活已经习惯了。看看书、下下棋，下楼在小区里锻炼，生活倒也自在安逸。都说安静可以养心，这下真的可以好好养养心了。都说独处好处多，这回又有了独处的条件，正好可以反思一下自己，反思一下生活，这样的过年倒觉得舒适惬意。转眼间我们已踏入兔年尾声，龙年正在向我们招手，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祝福大家在2024年平安健康、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