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树
那棵树是自生的,还是有人栽种的,已无从知晓,它在那里该有些年头了,你看它那魁梧的身姿,就能联想到它所经历的岁月。老人说这里还只有一条便道时,它就在那且有些大了,一条砂石土简易公路通过时,它见证了,村里人等车以它为坐标的年月,不知过了多久,它一直都在。
四五人才能合抱的那棵树,该是老了,糙皮爆裂,怕是有两寸多厚,那分叉的丫都比长了几十的那些树干粗。当然,顶端的枝叶仍繁茂,似夜空炸开的烟花,展漫成近百平方米。台风,它是经历过无数次了的,很多小弟妹,孙子,曾孙子们都在暴风雨中倒下了,而它却每次摇摇后仍屹立着,似钢铁铸成的稳固。你看那地面露出的树盘,向四周散开,如潜龙,忽明忽暗扎紧扣牢在那里。老人说,树上有多宽,地下就有多广。自在生长的它是上下都舒展了的。
树是鸟的家,那棵树也不例外。白天,鸟在枝上叽叽喳喳;夜晚,它们在树上与它同眠。树下的世界更精彩,路人歇脚,等车,约会……它听到过无数的人间冷暖,绵绵情话。这些,它都贮在了胸中,不会向外人透露半点。它把它们都化成了营养 —— 撑开的伞和盘扎的根,一毫一毫地向外扩展。
它不知道,人类与自然是在不和谐中共生的。有了便道,就有马路,不够用了,还会继续扩宽。这速度,它怎么能比呢?树根被刨去了一些,泥土也拉走了好几车,隆隆的机器声吵得它心慌,最后在它的脚下铺上了黑稠发臭的渣石,一层层压实、整平,延伸到了远方,这就是新修的柏油马路。幸好还有些良知的人在,保留了它的身躯,只把马路一侧的那两个大枝丫锯走了。树上的翠绿还在,它还有些希望的。
马路的世界是忙碌的,车水马龙,但似乎这些都与它无关。只偶尔听到有人抱怨,“这又大又老的树,怎么在这占了半条道呢?” 歇脚的人停不住了,等车的人去了公交站亭……树下的阴凉是再无用处的,但它,仍在那里荫绿。它看到那些棚屋为马路让了路,人们也不舍得离开了,唯它走不开,还占着那半条道,是土著。
在路上生总会讨人嫌,有时还会给人带来点麻烦,车祸是难免的,那些不长眼的司机,硬是要开着那钢铁甲虫来撼动它的地位,这几乎没可能。人死了,车毁了。这怪谁呢?交通警察来了,司机是酒后驾车,树是长在路上占了道,还是把责任判给无言的树吧。那棵树只得默默的承受着 —— 伤痛和无理的判决。有人建议把那棵树锯掉,给车让路,有人则认为路该向另一侧转弯着绕过它。住在树旁的老邻居是极力拥护路为树让的,土著的树没有脚,它走不开,锯了就没有了。为一棵树,有过大量论证,研究,决定它是否残留的是人,而不是它自己长好就可以的,这是生命无声的悲哀。
幸好,还是有良知的人在,生命可贵,树也一样。那棵树一直长在那里,是后来人占了它的地,而不是树占了人的路,用先入为主来解决它的存留最合适不过了。那棵树,留下来了!周围砌上了围栏,树根上的柏油也挖走了,重新填入了肥沃的土,只是那缺了的大胳膊成了永远的伤。它活下来了,会一直生下去,绿绿苍苍。
车内拍的那棵树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