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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窗

2019-02-06  本文已影响12人  戴安_阮

他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我的窗口是黑色的。

如果说像熊猫的话,确实太夸张了。

现实一点——比较像死人吧。

黑窗

天生就是这样黑的眼圈。其实也不太可能是天生的吧,你想想,一个小孩刚生下来就是一张“死人脸”,那得吓尿多少人。要是那样的话,我爸妈早就津津乐道的和我讲无数遍了(光是我一生下来脸色蜡黄这件事,他们就讲了无数遍)。所以我猜测,不是天生的。只是从有记忆起就是黑眼圈了。

这样的否定也不太合适。毕竟,很有可能是小时候病了大概10年。病成了黑眼圈。

我的家里有两类人。一类是——“天呐!你的眼圈怎么这么黑!”另一类是——“哎呦!可坏了!!眼圈黑成这样可怎么办!!”

显然,两类人里面没有一个是行动派。

于是我经常会觉得“脱节”。从哪里脱节呢?是从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每天被爸爸领着去医院,打针输液吃药,靠医院维持生命苟活——到突然有一天,我不再发烧了,虽然我黑了眼圈,虽然我患上鼻炎、哮喘的后遗症,虽然吃药把胃吃坏了……但是从外表看起来,我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了。从那时候起,爸爸再也没有带我去过医院。

于是我黑着眼圈,佝偻着背喘着气,“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长大之后的同学,都以为我很健康。

可我没办法这样以为。

有段时间,爸爸频繁暗示我说,“你现在身体可算好了!可算熬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真正开心的,是我熬出来了,还是他终于熬出的那份轻松。

我希望他轻松,但我不想听他“睁眼说瞎话”。

我明明不好。可是没人会再信了。

这个世界的规律是——你真正不好的时候,没人相信,等你好起来的时候,你也依然觉得不好。显然,依然没人相信。

我说要去医院体检,爸爸说,“好好的体检干什么呀。”

慢慢的,爸爸开始觉得我矫情、娇气。

慢慢的,我甚至真的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

可是我的眼圈摆在这,怎么看都“不正常”。

我不明白的是,明明这样明显,为什么爸爸却好像装作“熟视无睹”。

我不明白,当妈妈气急败坏的吼着,“眼圈黑成这样可怎么办”,为什么没有帮我去想想办法,至少给我煮个鸡蛋敷一敷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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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生病”到“不病”的过渡,刚好赶上了青春期。

我一直以为,当我真正“不病了”才是大人——当我从那种“需要被人带着去医院打针输液吃药”的生活模式中解脱出来,我就完全准备好做大人了。

于是我的“童年”至今没有结束。

因为我搞不懂,明明还“病着”的我,怎么就突然没有人带我去看病了,怎么就突然全世界都告诉我说我很好,怎么突然全世界都不认识我了。

我拼命想证明,更是拼命的等着。等着爸爸再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医院。

我等了好久好久,等到了25岁。

这10几年来,虽然独自去过了几十次医院,可那统统都是毫无意义的“解放行动”——我心里的某处,还被锁在遥远的地方,没人领它回来。我依然还是个“需要被人带着去医院打针输液吃药”的小孩。

真正的独立,从来都不是独自完成什么事,而是内心的解放。

所以,虽然去过几十次医院,但常常是看一些急性病。

那些“历史遗留问题”(鼻炎、哮喘、黑眼圈、胃病等),我从未试图去解决过。

是啊,谁没有个慢性疾病啥的,如今这个时代,哪个人的胃是好的?哪个人没鼻炎?

然而重要的从来都不是疾病本身。甚至无关严重与否。

那只是一种顽固的执念,企图扭转过去的某一刻,某一天。

但凡有人尝试过,尝试去治疗我,坚持不懈的治疗我。哪怕治不好,都会是幸福的呢。

可是没有。

孩子的执念,就是想改变世界——从这个世界开始让她失望的第一件小事起,开始改变。

可是回不去了。

直到我在《为何家会伤人》里读到某段故事,才明白,我只是需要接受而已。关于过去,关于别人,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接受,默哀。

默哀,然后重新生活。

自己去医院。

自己去寻找慢性病的偏方。

自己调养自己。

这样的事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麻烦。

只是如果一直停在那个幻念中,如果接着一直等,一直等,就会一直很累很累,觉得自己去医院体检都是件很累的事。不但累,还有彻头彻尾、愈演愈烈的失望。

因为我等的那个人,他已经无法再照顾我了。

而我如果再等,我也要失去照顾自己的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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