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造的洋房想象成英国的古堡，再配一个简爱式的女家庭教师

作者用行草书法“有”字创作的作品

 我们是炎黄的子孙，师言祖训无处不在，根深蒂固，从头至脚，每时每刻。

 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发展，三纲五常的思想贯穿了历史，治理了社会。虽然有佛教和道教影响着人们，但儒家的思想还是社会的主流。渐渐的，儒学变成儒教，家家设有祖宗祠堂，忠君尊父，侍师如父，国中有君，家中有老太爷，一言九鼎，不可以下犯上，越雷池一步。这些教育是有好的一面，但以这样长辈训示晚辈，师傅教导徒弟的方式代代相传，所形成的固有经验文化，强度硬度韧度可想而知。

对中国文化影响最大的，是自己的父辈祖先，活着的时候要俯首贴耳，以尽孝道，死了以后就敬若神明求他们保佑。那么他们说过的，做过的，都要放置四海而皆准。轮到自己做老太爷的时候，一切轮番照旧。这就是经验文化顽固强大的社会基础和历史渊源，固有的经验文化变得越来越强势在所难免。

在西方， 有很多人出格搞创新，而且还有不少人用口头禅：“WHY NOT！”（为什么不！）来回应。倒是颇有点佛门中“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就不悟”的精神。看西方的经验文化和艺术的发展，知道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的。

我有一个搞艺术的朋友25年前去到国外，有了点钱，开始自己造房子，实现他以前的梦想。房子造出来了，叫我去看，一个大斜屋顶，让我瞠目结舌。后来我有一次坐火车，从香港到上海，途经浙江郊外的公路两旁，有许多新造的房子。个个屋顶耸立着西方教堂式的尖角，只差一个十字架。一开始我还很纳闷，以为国内居然有那么多的信徒，后来恍然一悟，明白是国人刚刚摆脱贫困，把住进西式洋楼当做百年梦想了。我的那位朋友，把自己造的洋房想象成英国的古堡，也想一尝英国贵族的生活，若再有一个简爱式的女家庭教师，一架古钢琴，就不枉此生去国外渡过余生了，其实这是一种重蹈覆辙的生活。而浙江郊外成百上千，造型千篇一律的“教堂”，冲击着我的视觉，让我想起工厂里用模具批量生产的同一型号的产品。

固有的强势经验文化有个特点，是简单地凭着自己的所知行事，很少反思，怀疑，甚至挑战前人提供的经验，而不去超越自我，不去站在客观的立场，甚至跨越到对立面，研究对方存在的合理性。

在此举一个国人到西方学习绘画的例子，他如同做着同一个梦，又用强势的中国式经验主义实现梦想。

 1919年，一个年轻的中国画家来到巴黎，这一年，法国印象主义第二长寿的画家雷诺阿去世，22岁的毕加索与马蒂斯举办联合画展。康定斯基首创自由抽象画，在德国，法国和俄国艺术界活跃着。

他，从一个剪了辫子的国家出走，游历了日本，看到了西方写实主义的绘画。在巴黎，世界美术的首都，蕴藏着他所有写实主义绘画的梦想。他一头扎入柯罗的弟子达仰的画室，学习西方传统写实技巧。在他回国之后，把他的所学全部奉献给中国的美术教育事业，他是一个伟大的写实美术教育家。

徐悲鸿先生画甘地

但是固有经验文化的紧箍咒，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想象力。从法国到中国，他一直排斥着已经兴起的，不断创新的现代艺术，直到他去世。以国内的文化传统，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的遗志，政府为他建立了纪念馆，把他当成中国首屈一指的大师。而在世界美术史中，浪漫主义的画家克拉德罗瓦（1798—1863）之后，有现实主义的库尔贝（1819—1877），米勒（1814—1875），然后就是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野兽派，立体主义……，世界美术从古典进入现代，没有人知道这个中国画家的名字。

他，就是把西方经验绘画与中国经验文化相嫁接的师祖，徐悲鸿。

徐悲鸿先生自画像

真是宿命，一个画家把过气的西方经验艺术绑在强势的中国经验文化里，长达半个世纪！以至抽象艺术已经诞生百年，居然还有美术学院的学生问，抽象画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这就是强势的经验文化留下的悲哀。

若不放下固有的所知，任何文化和艺术是无法进取和发展创新的。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