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情
小巷深情
中秋节刚过，本家侄儿林革打来电话说，我们本家的一位兄长勤娃因病去世了，终年62岁。放下电话，我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唉，人生如此苦短，生命也如此脆弱啊！
往事如烟，浮现眼前。童年的故事已经渐行渐远，但是那种亲切的感觉却是铭刻在我心灵的深处。
我自幼生活在老家那条窄小的土巷里。这条土巷圆圆的环绕了一个大圈子。圈子里边东西南北四个角的位置，分别住着四户人家，我家是其中的一户。圈子外面也就是小巷的外围，一家挨着一家住着十几户。圈里圈外历史以来就是一个大家族。据说若干年前曾是一家人，后来通过世代的繁衍，就像一棵大树般的开始了分枝。但是，因为有着最初的血脉关系，小巷里的人家交往的很是亲切和谐。逢年过节，我们圈子里的四户没有出“五服”的人家，还互相拜年和走动。如果是哪家过红白喜事，出头露面上前料理的也是这几家人的人。每逢清明节，圈里和圈外的人还同去祭拜祖坟，俨然一副大家族的气派。平时哪家做了好吃食，往往也会给关系最好的本家子送去半碗一碟，让他们品尝。有时候邻里之间有了纠纷，其它的人听到吵架声，就赶紧过来劝架，妥善规劝双方，把矛盾消灭在萌芽状态。小巷里常年四季散发着让人感到温馨的泥土味道。小巷的墙脚下，经常可以看到屎壳郎爬行的影子。还有几户人家，门前或是院子里栽着杨槐树，一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槐树的主人就会喊邻居的奶奶和大婶们来采摘槐花，她们有的拿着长钩在树枝上钩，有的在树下捡，捡完了平均分享，说说笑笑，好不热闹。每到了做饭的时候，那袅袅飘散的炊烟与扑鼻而来的饭香弥漫在巷道里，不由得让过路的人也感到了饥肠辘辘，只恨欲餐不能。
在我的记忆里走动最多的还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们。因为上了年纪的人比较清闲，所以就经常在一块聊个天。七十年代中期，农村刚刚上了电，还没有电视，老人们打发寂寞时光的办法就是“游门”谝闲传。 我生活在奶奶身边，十多岁之前接触最多的就是跟我奶奶相好的那些老奶奶，大婶子，大妈大嫫们。我家的土院子、灶屋里、炕头上经常是她们谝闲传的地方。我记得来的最多的是小巷南边的淑窕妈、启孝妈、双甲妈、志稳妈，志民奶，年有妈，小巷北边的生道妈、小巷后面的成娃妈、耀祖妈，三拐妈等等，她们都是我奶奶的好伙计。这些老人一律是小脚老太太，走过来东摇西拐，也都是上了五六十岁的人。但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奶奶让我想起了喊她们时的叫法却不同。奶奶说，有的人年龄大但是辈分小，咱是一个祠堂的，辈分要搞清，不能乱叫的。听了她的话，我稀里糊涂的一知半解了。
夏天里的晚上天气炎热，小巷里的老奶奶和大妈们，在月光下坐在小巷头，吱吱嗡嗡的摇着老纺车。她们边纺线边聊天，聊天的范围很广，张家长李家短的，但最多的话题就是谁家的儿女孝顺，谁家的儿媳不孝顺，虐待老人等等。淑窕妈有四个女儿，三天两头给妈妈送来了好吃食，她是这几个老人里最自豪的。每当说起这个，她的脸上就掩饰不住喜欢的表情。直到月亮西斜夜深天凉了，估计屋子里不太闷热了，方才收拾纺车各自回家。到了阴雨天，她们就带着棉线团或是鞋底，集中到一家的门洞下面，有的缠着棉线穗子，有的纳着鞋底。仍然是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家常，雨天肯说与庄稼有关的话题，她们就话说着地里的庄稼如何如何，今年雨水多，收成必然会好，不会饿肚子了。到了冬天，我家的土炕上是最温馨的了。吃了午饭，奶奶就用棉花柴把炕烧了。不一会我淑窕婶，志稳大妈她们就来了。这几个老人都抽旱烟，她们一个烟锅子轮流着抽，嘴巴吧嗒吧嗒的响着，炕头上烟雾缭绕，虽然呛得不断的咳嗽，倒也乐在其中，其乐无穷。
在我的记忆里，小巷里的人家一直是一副特别亲热的画面。不论老的少的，不论男的女的，都是见了面就急着互相打招呼问好。我在小巷里生活了三十年，时时能够感到了那种浓浓的乡情味道，这种感觉是任何友情也替代不了的。就连小巷人家的小猫小狗小羊羔，见了小巷的任何人也经常是一副亲昵的举动，直往身边蹭。我结婚时无人料理，隔壁的本家大嫂乃娃和几个本家大婶从头到尾对我的照料，让我是终身难忘的。我爷爷去世时，我正处于生活艰难的阶段，也是小巷里的叔叔婶子大哥大嫂以及其他乡亲们，起早贪黑，无私的张罗了好几天，把老人入土为安的。农村土地刚下放时，我们家是老的了小的小，缺少劳动力，小巷里的成娃叔就经常主动的帮我年迈的爷爷干着干那，尽心尽力的帮衬着我家。
随着时光的碾转，我的那些奶奶爷爷辈的老人都已谢世。甚至一些不长寿的父辈们也离开了人间。小巷里的每一位人去世，我的心里不由自主的要难受好几天。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小巷的后代们一个个搬迁出了窄小的小巷，在新宅基上盖起了新院落。我们虽然不在一块居住了，但是那种浓郁的亲情还在子孙后代中延续着。
家是背在肩上的行囊，故乡是挥之不去的情结，我的小巷，我的父老兄弟姐妹们，永远是我记忆中的最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