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和棉花

“沈二是个混蛋！”这是糖对沈二的评价，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恰如其分的。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们刚上初一，这两位冤家路窄，又分到了一个班级。要是他们两个能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你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为过。

小学的时候，沈二就老是抢糖的唐僧肉和辣条还有糖。

他从小就体现出一个坏蛋的本性来，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还总是往别人家的猪圈里扔擦炮，搞得猪都不得安生。谁家的鸡狗要是丢了，都得特意去沈二家问一问，是不是沈二干的好事。

这事先别管他干没干吧，从这种事情本身来看，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要是他平常老老实实清清白白，即使偶尔干了这么一两次坏事，别人也不会想到他身上。

脑袋里老是想着干坏事，从小坏点子特多。可能是脑子用的多了，贼机灵。他那样的人确实讨厌，人很坏还学习好，从小一帮狐朋狗友，他的那一帮子人还都可崇拜他。因为喜欢抄他的作业。

像糖这样的乖乖女，对沈二就不屑一顾，甚至可以说是嗤之以鼻。因为他上课老是捣乱。他们的爸妈都是多年的老友，住的也不远，她俩年纪相同，整个小学就一直一个班。糖多次告诉她爸沈二的劣迹，没想到她爸颇不以为然，不但如此，脸上还经常有迷之微笑。

糖本以为上了初中能够摆脱他，整个暑假都心情舒畅。实在是没有想到又到了一个班级里，简直就像给她当头一闷棍。

算了，不跟他说话就是，离他远远的，要是他到她家去，自己关上房间的门不出去。

像糖那样的人，在班里一直是学习委员。沈二就一定是纪律委员的心头之恨。不过好在沈二身体条件不错，人高马大，当了个体育委员。

沈二初中就开始不写作业了。每次收作业，糖免不了要和他做一番斗争。她把沈二的名字记在黑名单上，每周的头把交椅肯定是沈二的，对于这一点，大家看来，也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说小学沈二还能凭他的一点机灵，初中他就不行了，渐渐的他成了倒数第一名，就是这么夸张。他连考试的时候都睡觉，更不用说上课的时候了，当然他还不至于笨到明目张胆。

沈二成了班级的帮扶对象。第一名帮扶最后一名，自然，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糖的身上，于是他俩成为了同桌。

女孩子初中的时候开始发育。沈二正事从来不干，专门搞一些歪门邪道。看着他的同桌的胸部从平坦到微微隆起又到傲然挺立，这经历了将近三年的时间。

这期间沈二每每惊叹于大自然的神奇与奥妙，于是他看起了涉黄小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开始做春梦了。

离中考还有一段日子，沈二的爸爸对他已经基本放弃。平时没事就带着沈二钓鱼打篮球。

沈二刚开始还乐呵呵，后来觉得不对劲。

“爸，您这天天带着我胡乱跑，我还怎么学习？”

他爸听到后笑得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一头栽进了坑里，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床走路。

“儿子，你还存有考上高中这种幻想？”他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要不是旁人扶着，这次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事故。

“爸，您这不是瞧不起人吗？”

沈二从此发愤图强，誓要挽回一些颜面。中考还有三个月，他这段时间也不偷看糖的胸部了，一心扑在学习上。

考完以后，连他自己也发怵，以为自己以后真得去喂猪。没想到他竟然考上了。他爸那个高兴和感动，又差点出事。

“儿子，爸错了，爸现在觉得你是个天才。”他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就这样，糖成了沈二隔壁班的女同学。那时候，沈二好像成熟一些，身体和心智慢慢发育。不久他就有了一个新同桌棉花。

沈二不再像以前那样嬉皮笑脸了，糖在初三的最后几个月里就充分感受到了这种变化。那时候他没日没夜的学习，是还过去三年的债，是怀着对高中生活的期望。至于太遥远的未来，在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心里，还没有什么概念。

沈二不再像以前那样缠着糖。刚开始糖心想：“哈，真好，终于摆脱了他。”后来慢慢发现不对劲，没有他整天吵吵闹闹，她反而有点不习惯。就像一个人经常处在嘈杂的环境中，当周围一切安静，他反而会睡不着了。

不过他们仍然一起回家，每两周一次，也不像以前说那么多的话。大人们都说，沈二长大了。糖觉得，沈二是被伤了心。可能是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或是别人对他的抛弃。

高中的生活紧张忙碌而充实。糖和沈二也慢慢长大，慢慢理解这个世界。

不可避免的，糖发现自己爱上了沈二。她为自己的这个发现而激动不已，这激动甚至可以说是恐慌了。她要小心守护这个秘密，以免让人家发现，特别是不能让沈二发现。他会笑话我的，她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当然白天紧张的学习会让她顾不得考虑这种模糊的情感，每天晚自习结束她回到宿舍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那种感觉就逐渐占据上风，直至将她完全吞噬，直至感觉和身体一起消失在黑夜中，她就是在这种感情中睡着的。然而一旦醒来，光明战胜黑暗，太阳的光辉洒向这个美丽的世界，理智就战胜感情，她又成了那个乖乖的好学生了。

那天中午她第一次看到沈二和棉花一起肩并肩地走着。阳光灿烂，天空很蓝，十月的风带给人的是清爽。他们有说有笑的，他又成为了很久以前的他。那时候他们是同桌，她却烦他烦得要命，每天都想着要摆脱他。

看到他们并肩走在蓝天白云下，时不时的笑得弯下了腰，直跺脚，她的心就像被蜜蜂蜇了一下。是轻微的，似有似无的，但一定是存在的，这种感觉得到了理智的最终确认。那是她生平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至于之后会不会有，谁能预料得了呢。

那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她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学习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她还不能让别人看出她好像有什么事似的，所以她面前摊开了书，整个下午和晚上，几乎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现在也不想沈二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情了，那时候小，不懂事，那不是真正的他。他发现沈二做事非常专注，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情，就拼了命地想要做好，这一点在中考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基本的确认。不可否认，沈二很聪明，但是放荡不羁，生性洒脱而奔放，而这些正是她自己所欠缺的，她太乖了。

她在沈二面前就不像以前那么自然，感到有些害羞，对好多事情都不好意思。少女的心中藏着一个可爱的秘密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她有点嫉妒棉花，沈二以前对她可谓坏心眼用尽，现在却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棉花后面，更奇怪的是，没想到他还很快乐。

对于这一切，沈二毫不知情，他现在不想说那么多话，只是因为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和棉花走在一起，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含义。如果他给糖留下了自己很开心的印象，那快乐也是糖产生的错觉。

沈二那时是很苦闷的，觉得一切毫无意义，人不过是宇宙的尘埃，和其他动物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那么，人每天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最后他得到了一个不幸的结论：毫无意义。人为什么而存在？他觉得人的存在或许只是偶然，可能这偶然本可以避免，也是因为一个不太明朗的原因，这件事就发生了。

当然这是哲学家的事情，很多哲学家都因为这个疯掉了。他那时除了盯着棉花的胸部看以外，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不自觉地主动承担了哲学家的工作。当然，最终也没有什么收获，幸运的是他并没有疯掉。

糖在那时候遇到了淼，他们俩后来成为了夫妻，结婚的时候，沈二去了，随了一份礼，他已经和棉花结婚了。

在一次回家的途中，糖试探性地向沈二说了她的同学淼。沈二对他也有印象，带个眼镜，个头挺高，长得很清秀，按照常理，那样文静清秀的人才是糖那种乖乖女喜欢的类型。沈二当即表示那哥们不错，学习也好，以后大有前途。

沈二觉得莫名其妙，没想到糖听到了他的话非但不高兴，反而气嘟嘟地回了宿舍。那天晚上他们是在一块吃的饭。留下了他一人，在昏黄的灯光下，在人群中，独自行走。

客观地说，糖是很漂亮的，据说班级里对她倾慕的不少。她那样的女孩，谁娶了都会是一种福分。可是沈二身在云雾中，怎么能够识得庐山真面目呢？

糖最后答应了和淼在一起，这一点沈二从刚开始就有一点这样的预感。糖溶于水嘛，何况淼有那么多水。那时她高三，乖乖女谈了恋爱，沈二这个混蛋却老老实实地度过了高中岁月。

他们俩考到了同一所大学，毕业之后两年就结婚了。结婚的时候，沈二带着棉花去了。他们向新婚夫妇表达真诚的祝福。新娘很漂亮，女孩子穿上婚纱的样子是最美的。她的婴儿肥没有了，脸变得精致起来，但是丝毫掩饰不了她的青春和文艺气质。

“我俩祝你们幸福。”沈二和棉花站起来向那对新人敬酒。

糖说不出话来，眼泪直往下流，比沈二结婚的时候流的还多。桌上的朋友都以为那是幸福的眼泪。那并不是完全幸福的，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是对往昔岁月的眷恋，是对自己一定要幸福的情感宣泄。

走的时候，淼和沈二单独聊了一会。

“你知道吗，糖喜欢你好多年了。”淼平静地说。

“大概知道一点，都过去了。我都已经结婚了，你好好待她。”

“我会的，你们也要幸福，以后常来我们家里玩。”淼最后说道。

沈二和棉花走了，回头挥了挥手，他看到淼一人站在门前，失神地看着他们。

糖说：“淼，以后我们会幸福的。”

是的，他们会幸福的。

“糖以前喜欢过你吧？”在路上的时候，棉花问。

“不可能，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的。再说了，你才是最可爱最好看的姑娘。谁也比不上你啊。”

“那倒也是。”棉花幡然领悟。

于是他们一起去了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