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非爱（3）
她不会回来了。莫子杰一字一字地说到。说完他站起身子，可是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跌坐在地上。莫小莫慌慌张张去扶他，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地上重新站起来，然后颤颤巍巍走回了房间，直挺挺躺在床上。莫子杰脑中又出现唐晓的声音，说的还是那七个字：我走了，不要找我。她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很平常的一件小事。莫子杰了解她的性格，他知道，她之所以会这样说，那表示她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说出来的话一定做到，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办到。她想要的是广阔的天空，而自己却想要她和自己守住一方四角的天空，她不会喜欢的。他的心里是满满的愧疚和难过，自己许给她的幸福和美好的未来，好像一件都没能办到。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莫小莫带着哭腔，努力忍着眼泪问到。
小莫，你出去吧。让爸爸一个人待会儿，爸爸想一个人静一静。莫子杰声音嘶哑，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眼神一般。而他的四肢就像是被人钉在床上一样，一动不动，僵硬地展开。
莫小莫拉开床上的夏被，轻轻为莫子杰盖在身上，掩上门走了出去。她重新坐会饭桌前，端起眼前的稀饭，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然后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的夹着菜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任由泪水肆意在脸颊上泛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把眼前的饭吃完。她如果不好好吃饭，谁来照顾爸爸呢？
终于把桌子上的饭菜解决掉，莫小莫看着眼前的空碗，抬起头环视了房子一圈。她忽然笑了，很好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盯着她要她好好学习，再也不会因为她考的不好而受到咆哮声的暴击，再也不会有人妨碍自己去做喜欢的事情，一切都变得好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过，为什么眼里的泪却会止不住的流呢？莫小莫完全不记得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第二天安可看到她肿胀的双眼时张大的嘴巴，和吃惊表情。
莫小莫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安可摩挲着莫小莫的双肩，想让她平静下来，但是莫小莫越哭越厉害，路过的人们不禁驻足观望。安可只好一边安抚她一边带她到了一个人少的马路旁。她给莫小莫讲了她最喜欢听的笑话，做了莫小莫最能发笑的她自己的糗事，可是莫小莫只是一个劲的流眼泪。安可黔驴技穷之后，只能默默坐在她身边，安安静静的。许久之后，莫小莫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唐晓走了。
安可不可置信的又一次张大了嘴巴。莫小莫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前天晚上，下大雨的时候，她走了，一直没有回来，我想的她等她气消了她就回来了。可是，昨晚，爸爸说她不会回来了。安可，你知道她为什么走吗？因为她看了我的月考成绩，她发了好大的脾气，爸爸再三说好话都没有用，她从房间冲出去，再也没有回来。不对，她回来过，她在小区的楼下站了很久，但是没有上楼。
小莫，唐阿姨也许只是太生气了 ，等她想明白了她一定会回来的。她毕竟是你的妈妈呀，她舍不得你的。安可想起自己成绩不好的时候，妈妈也很生气，但是过一会她就会做一些安可喜欢吃的东西默默放进她的房间。虽然还是不和自己说话，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在门缝里看自己。天底下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妈妈呢，安可这样想。
真的吗？莫小莫看着安可，眼里升起了一丝丝希望.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莫小莫的希望越来越小，她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暗淡。她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她并不爱自己。
唐晓走后大概半个月的时候，一天，莫小莫放学回到家。刚进门，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莫子杰歪歪扭扭地躺在那里。莫小莫吓坏了，她喊了他半天，但是莫子杰一点反应也没有。身边散落的是空荡荡的酒瓶，莫小莫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以前那个温文儒雅的爸爸怎么会这样呢？她没有办法，只有去楼上叫了邻居，邻居是个壮汉。莫子杰单薄的身板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他一把将莫子杰拉起来，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他的身子把莫子杰拖进了卧室。莫小莫一边哭一边道谢。壮汉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回到了自己家。
莫子杰直到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才醒来，莫小莫呆呆地看着他，两眼已经没有了眼泪，只有脸上泪水淌过的痕迹。
“小莫，你这是怎么了？”莫子杰有声无力地说到。
“爸爸，你怎么开始喝酒了呢？你以前不是说，喝酒会影响你画画，所以你从来都不喝酒的吗？”莫小莫死死盯着莫子杰，一字一句问道。
“忽然想喝，所以就喝了一些。”莫子杰扶着自己的额头轻声说。
莫小莫没有说话，站起来离开了主卧。她走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来自己是没有人爱的，爸爸爱妈妈，妈妈爱自己的成绩，但是不爱自己。你看，自己没考好，她就走了。她怎么能算是妈妈呢？
接下来的日子，莫小莫每天推开门迎接她的都是冲天的酒气。刚开始她会试图去给莫子杰改个夏被或者垫个枕头什么的，但是后来她懒得做了。她觉得既然他要过那样的日子，做哪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半个月后的一天，莫小莫放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她想要去公园走走。安可因为有家庭作业要做，只好先回家了。就在莫小莫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货车极速行驶而来。她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哎，这样的结局也挺好的。她就那样看着那辆货车直冲冲超自己驶来，丝毫没有想要躲闪的意思。她的嘴角微微荡起。紧接着，一声紧急的刹车声后，莫小莫两眼一黑，失去了直觉。
在医院醒来看着医院纯白的天花板，莫小莫心里很开心，终于解脱了啊。但是一个声音，打碎了她的幻想。
“你就那么不想活吗？”莫小莫诧异的转过头，看到施小姐平静地脸。
“我没有死？”她惊讶地问到。
“不然呢？难道我和你一起死了吗？”施小姐的语气依然平静。
“可是，那辆车明明已经......”莫小莫满脸的失望。
“你果然是想要自杀吗？”施小姐稍微提高了有些语调。
莫小莫没有说话，她不再看施小姐，只是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杨树上，有黄色的落叶随着微风缓缓的飘落下来。她想，自己活的还不如一片叶子。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做不到。
”你一点也不像你的妈妈。“施小姐那平静地声音又一次想起。
莫小莫有一次惊诧地转过头。”你认识她？“
”不认识，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施小姐说着把手中的水杯放在莫小莫手里。
”我才不要像她。她，她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莫小莫轻声说。但是心里却像是被两根绳子勒着，越勒越紧。她痛的全身痉挛，身体像僵住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果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也许真的会没有关系的。“施小姐坐在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莫小莫没有说话，她已经说不出来话。此时的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就在莫小莫痛的快要死过去的时候，门被人猛地使劲推开，门撞在门吸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小莫！“莫子杰一步冲到病床前，把莫小莫揽进自己怀里。他全身颤抖，想要说什么，却声音哽咽。莫小莫终于吐出了一口气，呜呜的哭了起来。过了许久，他终于平静了一些，把莫小莫从自己怀里推开，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这个他最爱的，他视如珍宝，他细心呵护的女儿。忽然，一记脆亮的巴掌声想起，莫小莫的半边脸迅速变红，肿胀起来。莫小莫愣住了，甚至忘了脸上的疼痛，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从来也不曾动过她一根手指，甚至没有大声和她说过话的男人。现在，他竟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旁边站着的施小姐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她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男人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认识他十几年的时间，他从来都是那缕和煦的春风，是春日里温暖的太阳，却从未像今天这样。呆了几秒钟后，她默默走了出去，关上了病房的门。
”你怎么可以那么做！谁给你的权利？！“莫子杰大声怒吼。头上的青筋暴起，满脸通红。
”不然呢？我应该怎么做呢？守着醉的不省人事的你默默流泪吗？还是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去生活？“莫小莫问。
莫子杰看着眼前的女儿，心里的怒火重烧。
“你好好的上你的学就好了。”莫子杰怒吼。
“有什么意义呢？以前上学是为了考个好成绩给唐晓看，现在她都走了，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唐晓走了，你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我自己孤零零地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莫小莫一字一句定定地说，她眼睛直直地看着莫子杰，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
看着莫小莫的样子，莫子杰沉默了，他瘫坐在病床边上。过了一会，莫小莫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莫子杰蓝色的休闲裤上晕开，接着不断地有东西在他蓝色的裤子上晕开。渐渐地莫子杰呜呜地哭出了声，就像一个受到伤害的无助的孩子。莫小莫的眼睛又一次模糊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她抹了抹自己的脸，但是泪水还是不断的重新又流出来。
“小莫，爸爸不仅仅爱妈妈，更爱你。”“她走了，带走了我的全部希望。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我只是暂时逃避一下。”施小姐推开门走进来，拉起莫子杰讲他推出门外。对他说，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来接孩子回家。不等莫子杰回答，她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重新坐回到病床前，莫小莫看到施小姐微微发红的眼睛。
你妈妈以前在花翎的一家画具店里做售货员。你爸爸那个时候很喜欢画画，经常去那家店买东西，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你妈妈。他被你妈妈得个性吸引，放弃了自己的前程，放弃了自己的家人，和你妈妈来到这里。刚开始两个人感情很好，后来买了房子，有了你，一家三口的生活本来很幸福。但是，渐渐的你妈妈经常会和你爸爸吵架。她是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她有一种变态的好强。可你爸爸生性恬淡，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他认为能够和你妈妈一起，抚养你长大，过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很好。但是你妈妈觉得他不思进取。他总是迁就着她，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了。你不明白她对于你爸爸来说有什么意义。她离开，你爸爸不能说和死了一样，但是最起码丢了半条命。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无法接受现实在逃避，你做的这件事太伤他的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