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重新审视母亲
与姐姐弟弟相比,我的优势就在于对母亲我既可以近距离的观察——当我回乡探亲的时候,也可以远距离的审视——当我和母亲两地分隔的时候。这样我看问题的角度可能更为客观一些,得出来的结论也更接近真实。
很庆幸在我意识到自己应该对生你养你的人有一个清楚的认识的时候,我还有机会观察和了解他们。
年轻的时候,少不更事,自己对父母双亲的认识仅仅停留在表面,没有做过深入的思考和挖掘,也没有刻意观察过他们,更没有和他们谈过心,我们之间所说的无非是家长里短。
不知道是刻意屏蔽还是无意之间,以前,我满脑子装的都是母亲的好,对母亲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和敬爱之情,睁眼闭眼之间想的都是母亲。
自从上次姐姐打电话和我说了母亲不近情理的表现之后,我开始重新认识母亲了。我觉得在我离家这么多年以后,在生活的磨难下,同时随着年岁的增长,母亲的个性也许不知不觉间悄然的发生了一些改变,而我对母亲的认知还停留在过去。
现在我所认识的母亲是这样的:
1、在小事上表现得谨小慎微,很在意自己在邻居心目中的形象,特别害怕他们的风言风语
上次,母亲所在的小区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同一楼道的邻居报了火警,目标直指母亲居所的门牌号。于是,消防队的来了,一通敲门、折腾之后母亲受了惊,于是紧接着就开始了各种怀疑、揣测、分析、判断,而且言谈之间还有暗示姐姐和弟弟出面彻底搞清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就觉得被人欺辱了的意思。
母亲内心余悸未消,不断的在弟弟和姐姐面前提起这事,无论他们怎么劝都没有用。姐姐在无奈之下给我打了电话。后来又让姐夫两次出面安慰、劝说这事才算平息了下来。
其实,真正让母亲安静下来的或许还是药物,姐夫是精神病院的大夫,让母亲服用了抗抑郁的药物。
据母亲说,她用了那个药以后,心不慌了,原来老觉得心慌。
但我没有问母亲心慌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火警”事件之后的事。我只问了原因,母亲说一来是火警,二来也是因为弟弟的事,她老是担心弟弟说不定哪天又来找她“借”钱。
无可否认,母亲是一个勤劳、善良、无私的人,可她也有自己的个性,她身上不可避免的带有家庭的烙印、时代的烙印。
母亲受姥姥的封建教育影响很深,凡事很在乎别人的看法,我们在家里谈家务事声音稍微大点儿母亲都会立刻用手势暗示我小点儿声,怕隔壁邻居听了去,接着就说邻居家从来听不见一点儿动静。就在那时,我听见了拉椅子的吱钮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母亲乘势说除了这种声音啥声音都没有,永远都是静悄悄的。
对于母亲来说,邻居一家是一个很诡异的存在,离她家门外大约两米处还有一道门,按理说两道门之间的那块空间本来是公共空间,可她们却在那儿放着私人物品,那道门大部分时候也都关着,但有时也会神秘的突然打开了,于是母亲的心也就不由的随着发生一点儿微妙的变化,开始推测这门为什么突然会打开的原因。
暗示完我小声点儿以后,母亲接着就说父亲说话声音老是那么大,让邻居听见不好。
我其实挺反感母亲这种做法,但也没有因为这种事说过什么,反而不由的放低了声音,因为既然家里这么不隔音,我也不希望自己家里的事被别人听到,尤其是那么诡异的邻居。
母亲家常常有剩饭,也常常免不了有什么吃的东西过期了需要处理掉,如果是别人都会直接扔到垃圾桶完事,干脆利索,可母亲不让扔,如果是能碾碎不堵下水道的,她就会用手一点点的掰碎了倒在厕所的下水道,如果是其它硬的大块的东西她就会分次扔到垃圾桶,慢慢儿的处理,甚至不惜走远路扔到其它地方,原因就是怕邻居看见了乱骂。她说这儿的人底层的多,都是穷人,见不得别人富,看见别人有吃不了扔了的东西就会乱骂,她不想被别人背后骂。
对于母亲的这种做法,起初我还争辩几句,后来也就懒得说什么随她去了。
还有,我出门的时候,母亲总会毫不避讳的盯着我看一阵子,看看我的头发是不是乱的,然后再帮我把羽绒衣的帽子扶正,如果我的形象在她眼里无可挑剔母亲脸上就会露出满意的神色。
对于这种做法我其实很反感,母亲看我的样子让我心里只发毛,可母亲毫不自知。她可能就是爱面子吧,觉得我远道而来,会引起周围邻居的关注和议论,所以她希望我以一个好的形象示人。她嘴上说是为我好,实际上恐怕是自己的面子问题吧。对于周围这些低层次的邻居,她一方面鄙视,一方面却很在意他们的评价,所以让人很难以理解。如果我不是忍着或者刻意不去注意这件事恐怕早就发作了。偶尔我也半开玩笑的和母亲说你看的我只发毛,母亲就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觉得一个当妈的看看女儿有那么可怕。所以,你永远也无法让她明白你的感受。
对于我们,母亲只是在涉及到金钱方面的事情时很小心,可是在其它方面,从母亲的表现来看,她依然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成年人来对待,在她的脑子里恐怕也没有这些概念和意识。
母亲之所以会这样,一来和她所受的教育有关,她只是一个早年的小学毕业生,二来也和她所处的时代有关,在她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没有提倡子女独立自主,父母和成年子女根本没有边界意识。
2、在对待子女的问题上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弟弟也就是三十一二岁吧,突然测出了糖尿病,母亲为此还哭了一眼。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弟弟开始在饮食上还挺注意,后来越来越放得开了,也不忌嘴,想吃啥吃啥,到外地出差甚至连注射的针都不带。
到了母亲那儿,母亲也不管了,只要弟弟爱吃、高兴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有时甚至会投其所好。
平时,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和误会,母亲和我们说话、做事都比较注意。
也许,这是全天下的母亲都在做的事,可我却替母亲感到悲哀。子女成年了,成家立业了,可和母亲之间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亲密无间。
记得我离开家乡之前大家的心地还很单纯,可现在大家彼此之间说话做事却没有以前那么随意了。
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3、母亲突然不再撵我回家了
我在没有退休之前就和母亲说将来退休了可以在她家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可母亲说那不行,孩子没人管了。
可现在,那次我都呆了一个月了,等我把自己要走的决定告诉母亲时,母亲还是流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
这一次同样对我的走表现出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我不知道母亲究竟是想让我多陪陪他们还是觉得有我在可以替他们做做饭洗洗碗,还是两者都有。
事实上,我不在的时候据母亲说他们晚上的碗常常留到第二天才洗。
要在以前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在母亲身上。
也许,人老了就有许多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时刻吧。
4、母亲是一个心很重的人
你提到她的每一句话她都不会轻易忽略掉。尤其是如果你说到她的缺点时,她的脸上一定笑的很勉强。
她做事小心谨慎,不越雷池半步,所以有时显得有些刻板和机械。
年前老公的侄子去看她,拿了不少东西,有各种肉还有奶粉,其实都是他们消费不了的东西。
我就在电话里和母亲无意中说了一句,他一定是给所有的舅舅和姨姨都送了,我们因为人在北京,所以就送到你那儿了。
母亲大概是很在意这句话,所以那些东西连碰都不碰,专等我们回来再吃,无论我怎么说母亲都坚持既然是冲着我们送的,在我们没见到东西之前她就不能碰那些东西。
不幸老公阳了,没能回去。我是初六回的,当我和母亲说把椅子上放的那一箱鸡蛋放冰箱时,母亲接了一句“那是✕✕送的”,言外之意就不是她的东西,还是针对我那句话的,这不能不让我觉得十分难以理解。
在这件事上,母亲表现得有些执拗。
所以,我得出的结论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甚至你的好意有时都能被别人当成恶意。
5、自尊心极强
母亲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我带她出门时想把轮椅也带上,这样可以多转转,也可以走得快一些,她也不累。
可母亲说啥也不同意,说能走能窜的,让人看见了笑话。
已经是八十二岁的人了,坐轮椅还怕让人笑话。
那个轮椅还是我专门在网上千挑万选的为他们买的,目的就是想带他们出去溜溜,可母亲并不理解你的一番苦心。
事实上,我们两个出门她不仅走得慢也走不远,还需要走走歇歇。
不过,我现在已经渐渐的学会了和母亲有不同意见时不做无谓的争辩,因为那样只会让你越说越生气,你是不可能让她改变想法的。
实在不行就不带她出门。
6、在大事上体现出高度的责任和担当
上面我说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许每个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这样那样的问题,只是我没有接触过别人的母亲,也没有看过这方面的有关书籍,所以也不了解别人的母亲啥样。
在大是大非面前,母亲不仅是非分明也体现出一种博大的胸怀。
在父亲的出生地有自家的几处窑洞,所在地被当地驻军占了以后,窑洞都按平米作了价,父亲的兄姊已经去世,只剩他一个了,按理说这些钱都是他一个人的,他可以自由支配,换做是别人自己的侄男侄女就不给了,可父亲把这些钱按家庭分成了三等份。他们自己没要一分钱。
父母亲买的墓地也是自己掏的钱,没要我们出一分钱。
我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既充满了无尽的怜惜和心痛,也很烦她的某些做法。
每当姐姐因为对母亲某些地方不满而怼母亲时我的心就体验到一阵刺痛。
母亲是一个立体的实实在在的人,她有血有肉有自己的个性,不管某些个性是否受欢迎,无可改变是事实,我只能尽量无视这些东西。
我想只有勇于面对母亲个性上的某些缺陷,我才能更好的认识母亲,也才能接受一个真实的母亲。
结尾:
我很赞成儒家文化的一点:和而不同。我想把这一点运用到我们之间的相处之道上再合适不过了。无论如何,我应该尊重母亲的意志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