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晚熟的人
听母亲说，我是在家中出生的。接生婆到来前，我已经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了。
那如今实岁39，虚岁40的我回忆这一段往事，我就想，这样的生命或许与生俱来，就注定了是无比顽强和倔强的。我是，母亲更是。
季羡林先生在《我的心是一面镜子》中说，“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来，眼前没有红没有绿，是一片灰黄。”
而我的童年适合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安静。
幼时的我，太过安静。很少开口说话，在家乡的那些岁月里，记忆中，每每放学后，节假日都是在自觉地帮助家里干农活。
我要么在洗衣服，要么一个人挎着篮子去田野里寻找野菜，再或者就是特定的季节里去摘棉花。去菜园里摘蔬菜，也有一个人去树林里捡柴火的时候。
我的世界从来都是安静的，甚至和姐姐弟弟之间也是如此。我们极少说话和交谈。
沉默寡言是我长久以来的习惯。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我上大学的时候。
那时我的大学同学然总会悄悄地给我写纸条，他说，李艳霞同学，你要多开口和同学们说话啊，只有你和我们说话了，我们才能更加了解你啊。
我就小纸条告诉他，我说这是我长久以来的习惯，难以更改。
他就说，“你试一试嘛，其实开口没有那么难。我们都特别友好，你知道吗？我的一个好哥们特别喜欢你。每天都在宿舍里喊着你的名字。”
后来的后来，我渐渐地知晓了，原来，阿尔卑斯糖里流淌着爱情的味道。
每次阶梯教室里，课间的时候，我总能收到一根棒棒糖，那是经由了好几个人传递过来的糖果。
我也完全没有去想，究竟是谁递过来的。只是觉得那糖好甜。我们同学中有某个人好有钱，总是给同学们发糖吃。
自然我也不知晓，那糖只给了我一个人。因为，在我寂静的世界里，我依旧习惯了不关注，不问询。
关于那棒棒糖的价格，我也是未知的，因为那时的我真的没买过。
但我却牢牢地记住了这种味道。直到现在，我还有吃阿尔卑斯糖的习惯。
甜食能够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和内啡肽，这两种物质能够调节人的情绪，让人变得心情愉悦。
这是我至今还偶尔吃棒棒糖的原因。至于为何只买阿尔卑斯，原因就是我这位发糖的男同学。
谢谢曾经那么可爱的你，带给我生命中永不抹去的甜蜜的回忆。
除去这些甜蜜温馨的回忆，我也有尴尬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在校园里突然遇到一位男同学，他问我，“李艳霞，你知道《无间道》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吗？”
我一下就更加沉默了，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我没有看过，自然不知晓。而同学的回应，却让我由平静变得些许的伤心。
他说，“李艳霞，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天哪，你每天放学后究竟都在干什么？”
好吧，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确是一种错。那我承认了，我不知晓的东西太多了。
关于看电影和电视剧，记忆中，上大学前，唯一铭记于心的电视剧就是小学时上学途中，偶尔瞥见别人家中播放的某个片段，新白娘子传奇。我记住了有两个角色名字叫作许仙和白娘子。
后来，大二假期，我帮母亲看守店铺，就接连地正式使用电视机。记得那时，看了一个暑假的还珠格格。
回到学校一检查发现我近视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戴上了100度的近视眼镜。
再后来，那眼镜就再也没有放下过，工作后，度数涨到300度后，就不再变化了。
至于看电影，那是在学校的电影院，还是同学邀请我去看的。如果是我自己，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学校还有电影院。记忆中，整个大学期间，看过三次吧，也可能是两次。
所以，我的那位同学怎么会知道我没有电脑，看电影哪有他那么方便？而这一切，那时的我，没有透露过一个字，更没有想过去解释。
就这样，我好不容易开口了，又再一次对这位同学保持了沉默。我怕他再突然来问我一个我不知晓的问题，说一些我根本就听不懂的话。
这大概就是长久以来自我封闭的结果。总是沉默以对人生中的对对错错，沟沟壑壑。
幼时去山上，去树林捡柴火，只知道那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尽一己之力，为母亲分忧。
但捡柴火的路上，却不知晓邀约一个伙伴。总是形单影只，在自己的世界里缓缓行走。
有时候，还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希望不要碰见哪位同学，看见我辛苦劳累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那时的我，想要逃离村庄的原因。那时村庄里的一切，山清水秀，都不是如今我眼中所能看到的美好，而是一种生活的无奈和辛酸。
记忆中，有一次白天我在床上睡着了，醒来后，才知道母亲和姐姐弟弟都去村子里四处找我了，他们以为我不见了。
而知晓这样一番误会后的我，依旧保持了沉默。我从不为任何事情，任何行为过多的解释。
如今记忆中能够留下的片段，全都是静默无声的。
只记得当初的情境，却听不见自己发出的任何声音。
大概从大二开始，我才慢慢知晓人世间的一些事。
但依旧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地去思考，总是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那么任性纯真，直到如今也没能学会圆滑世故。我想这就是我这一生都要葆有的姿势。
做一只可爱又笨拙的蜗牛，缓缓地爬行在属于自己的路。每走一步，都有值得回眸的风景。
2002年，我第一次进京，是姐姐和父亲还有阿生送我去学校报到的。
一切安好，只是，快放寒假的时候，我莫名地就心慌了。因为我完全不知晓，如何才能回去？北京西站那么大，走哪条路才能回家？还有，怎样才能坐上南下的火车？
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简单，但在那时的我心中，却如此沉重。
我没有告知任何人，我的焦虑和担忧，更不知道求助。
所幸后来的后来，我听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我的一位同学竟然也在我们学校。
就这样，我和同学见面了。
那一次南下回家，我紧紧地跟在同学的身后，在他的热心指引下，终于安全到家。
很多年后，我有一次和我大一的班主任闲聊，谈起我的这一段过往，老师说是他的疏忽，他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情况。
我莞尔一笑，老师何曾知晓，这一个片段只是我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插曲，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记得高三的某一天，我鼓起勇气问我的一位女同学，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同学一本正经地告诉我，是从胳膊底下生出来的。
于是，那时的我特别开心，终于知晓了一个神奇的秘密。后来的后来，我对我的胳膊格外爱戴。
如果我是一个懂得和别人沟通交流的孩子，那么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无知。
如今回想起来，记忆里的我，上大学之前的我，应该没有真正地开怀大笑过。
我是一个连笑也不会的孩子。或许也笑过，但有待别人来告诉我，我真的不记得。
我能记住的自己，唯有严肃和沉默。
莫言先生在《晚熟的人》中说，“当别人聪明伶俐时，你又傻又呆，别人权衡利弊时，你一片赤诚，一把年纪了才开窍，仿佛那些年都白活了。
早熟的人容易对这个世界低头，像成熟的稻谷，被生活所累，弯了腰。晚熟的人，却像冬日山间的松柏，虽腰身弯折，却蓄势待发。”
我想，我就是那个晚熟的人。
尽管记忆力向来不好，但属于我的过往，我都镌刻在心上。
于我的笔下，我也不试图加以遮掩，因为是我的过去，都是我的财富。
正因为有了当初重重的不知，才能深深地体味如今知了知了的进步和满足，以及淡淡的幸福……
文 | 图：兰林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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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兰林小主，江西人，摩羯座。简书签约作者……曾获北教传媒2007年度最佳新人奖，2017年百城百刊江西赛区读者最喜欢诗人奖，2020年今日头条青云计划奖，2021年第四届世界最美爱情诗大赛世界最美爱情诗歌奖。2017年出版个人诗集《爱在人间》，2021年出版电子书、长篇小说《我在红尘中遇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