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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  不够爱他: 毕业了,你的爱恋还好吗?

2016-06-20  本文已影响14352人  南下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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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度偶遇一止,已是多年之后,大家皆是人近中年,亦是她率先开口,“你还记得我吗?你当年听过我的故事!”

于是我再度看到经年之前的她,那日,她寂寂地说了一夜往事……


1. 彼年八月,因为即将前往北国攻读硕士学位,无所事事的大四暑假显得格外漫长。

适逢发小新开了一家café,希望我为他主持一次英语沙龙。

我于百无聊赖中前往他新开张不久的铺面。

彼地原本是一座旧厂房,他以低廉价格盘下,不过略作整修——打磨了水泥地,平整了坑洼墙壁,涂了半截浅绿油漆,甚至保留了屋顶硕大的钢铁管道,做成颓靡的黑铁模样。

这漫不经心的落魄工业风,加上宣传海报投放得当,隐隐有了“文艺圣地”的风头。

店铺说是café,其实算是与bistro的混合体,白日售卖咖啡,晚间便弥漫起淡薄的酒精味道。

粗砺店面仿佛是清醒与微醺痴缠颇久的暧昧深渊,于溽热的夏夜,发酵成引人沉沦的醉生梦死之境。

我就是在这里遇到一止,彼时我们还年轻,就像那支旧曲——“都是二十啷当岁”。

2. 那夜的英语沙龙,并未真正持续太久,我不过和聚拢而来的年轻男女分享了几本新近流行的英文原版小说。

一起读了几段罗伯特·弗罗斯特的作品,议题便进入自由英语角。

根本没有太多人在说英语,香醇的美酒与青春荷尔蒙自然造就了成双成对或是三五成群的派对。

于是我这个“教练”亦不必费心指导,我一面环顾周遭,一边和发小闲聊,“那个女生大概是真正来喝酒的。”

“哪一个?”发小在摇曳的光线中眯起眼睛。

“靠近储藏室角落的那个卡座,她一直独自坐在那儿。”

“哦!那是我的设计师哦!”发小露出得意的笑容,“整个店都是她操刀设计,和你一样,九月也要去读研了。”

我未及答话,发小再度开口,“你去和她聊聊?她才华一流。

但不知为何,一直闷闷不乐。于是我请她经常来坐坐。我倒是一直想介绍你们认识。”

发小强拉着我走向卡座,他一向是说做就做的性子,从不管结局是否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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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好在那天先开口的是她,“不用介绍了,读诗的时候我就来了。你也常常谈起这位密友。我叫一止。”

她颇为娴熟地绕过一根立柱,从冰柜中拿出汽泡矿泉水。

她说,“听说很多学外语的人,珍惜嗓子,不会饮酒。我请你喝水。”

“Bingo!”发小的神情像是中了彩票,“你们两位大咖慢慢聊,我要去调酒了。”

我落座后,方在晦暗的灯火中看清她清秀的五官。

虽是夜行,她亦打理得清爽得体,穿着Donna Karan的一款便装,色系偏暗,像是要将她隐身在深灰色的卡座。

她说,“你的英语不错,口语流利的人,听力亦不会弱。”

我略略点头,算是应承了她的肯定。

她大口饮下瓶中淡酒,双颊微微泛红,“我想用英文给你讲个故事,我语速偏快,一定要找一个英文纯熟的人。

因为,我没有勇气用母语倾诉,如果写出来,白纸黑字又太过残忍。

我宁愿扯出大段外文,就像一袭面具,掩我哀愁。”

4.  些微酒精让她的语调格外绵软。

她的确适合使用英文,流畅、优美,连一些细微的语法都拿捏准确。

然而,故事的内容很快攫住了我,让我不再如职业病一般去关注她的上佳外文。

那是大三暑假,因为计划考研,她去外校礼堂听一场宣讲会。

她说,礼堂坐满了人,阴沉夏日的淡薄阳光,穿越礼堂高高在上的玻璃窗,微弱光柱照在满目黑压压的头顶上方,厅堂尽头的舞台高耸着黑铁话筒与音箱,众生三千像是朝圣一场。

人一多,自然热浪翻腾,手边的讲义苍白胜雪,仿佛下一秒就悉数化作雨水,宛如一场泛滥成灾。

忽而有人向她发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她说,来者是北方口音,让她想起北国空旷辽远的青空。

那男生面容精致,恰到好处的是一双挺拔的眉,让他整张面孔瞬间英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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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忍不住插话,“一见钟情?于他来说,应是一场艳遇。”

她笑容狡黠,“艳遇?我收下你的恭维,我和他之间,根本不止一桩巧合。”

她说,她的专业是法学,室内设计是辅修。他学的是理科,很冷门的一个分支,于是想报考法律。

他的意向学校也和她一模一样。

她忽而笑得泪水涟涟,像是在复述一部周星驰的黑色喜剧,“我的学校新区和他的学校只隔一条马路!

当然,这没什么,大学城嘛!

可惜按照学校规定,大三大四的学生必须搬到本部,于是我和他隔了一个小时的车程。”

她描述着学校的地理位置,我忽而意识到自己和她恰是校友,但我很怕引开话题,宁可默不作声。

6.她喜欢只叫他的名——力,之于她,那大约是一个意念丰饶的汉字。

她说,大四!大四!那年的八月很快就沉入时光的余烬。连呼吸都带着焦灼。

每个人都在疲于奔命,求职、考公、面试,宿舍里各式脂粉香,汇成浓郁的河。

她索性搬出宿舍,在校内家属区租了一处蜗居。

她说,“我根本不想找工作啊,连一份简历都不曾做。因为我知道,我要和他考进同一所学校。”

我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大概已经猜到她的结局。

但我并不明白如果只是异地恋,这世间也有大把修成正果的爱侣。她又何苦这般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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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你知道吗?”她低声发问,“报考法硕没有传说中那么容易,虽然教材统一、大纲统一、命题统一。

但是民法、刑法、宪法、法理、法制史,全部要达到科班水准。对于没接触过法律的人,短期之内何其艰困啊!”

我点了点头,她以为我只是在附和她,再次笑着打开一瓶酒。

其实,她不知道,到了九月,我也会进入法学院,英语是我的主业,法学是我的辅修。

他们根本无法经常见面。最常用的联络方式就是简讯。

他向她说起自己的困惑,要背诵的要理解的太多,时间也不过只有四个月。

她说,他的提问让她不由自主学得更多。

她于是成了一个喜欢抱着手机打字,呵呵傻笑的家伙。

十月,他从论坛了买了最新一辑的强化班,交货地点就在她的学校。

她的脸颊忽而如同灼灼的桃花,像是被记忆的余温滚烫了行将枯萎的心。

“那天他说他已经到了,我事先根本没得到任何通知!”她语速飞快,接连使用了最简单的字句,“我跑进走廊尽头的盥洗室,看着我棉衫之上的大朵鸢尾,终归不算太狼狈。”

8.即便她不再描述。我也可以想象出彼日的她。

十月阳光酥软如同糯甜糕点,让所有的情愫如火如荼,四下蔓延。

她一定飞奔出那座有着百年历史的教学楼,高耸的门厅光线翳翳,花岗岩的楼梯斑驳仿佛月影浮动。

她必会见到他,在某处林荫路的拐角,他笑容潋滟。

心怀爱恋的女子,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岁,依旧会欣喜若狂吧。

他们一定去了校门外的那爿知名菜馆,火车座椅式的卡座高高矗立,唯有头顶的昏黄灯火共他们窃窃私语。

告别瞬息而至,她从公交站台踽踽独行回返自习室。

夜那么短,很快就过了子夜,管理员大爷开始催促大家离开。

她摇了摇头,起身离去。因这短暂的重逢而深陷思念,根本没温习几页书卷。

但愧悔有多深,回忆就有多绚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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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她的叙述依旧行云流水,我惊叹于她说了这么久英文,依旧思维清晰。

又或许她早已将前尘种种,于心中勾勒千遍。

她说,“后来,我也去看过他,十二月的冬。公交车窗挂着惨白霜层,许多人都在呵呵气,轻轻跺脚。”

我再度点了点头,那座城市我也待过四年,自然知道冬天是何等严酷的时节。

“他请我吃了地锅鸡。我第一次遇到那种做法,你吃过吗?味道真是一流啊!”她神采奕奕,像是在分享至为骄傲的珍宝。

我知道那道菜,我亦有旧友就读于那座大学,正门的对面便是那家地锅鸡餐馆。

门面不大,洒扫洁净。

已然炒熟的鸡肉散发着浓香,会盛在一口铁锅,连着火炉一同端上桌。

炉子很小,放置了蜡块,火焰“呲啦”一声,将一锅美味炙烤得更加诱人。

沿着铁锅一圈,贴着面饼,汤汁渗入饼块,面饼因为热度,外酥里嫩。

真是冬日里好不过的饮食。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说,觉得自己不一定考得上,如果不行,就再考一年,法律还是很有意思的。

10. 她的眉宇间飞舞起一片炽烈的火焰,“你不会知道我那时的欣喜,我觉得我肯定不会和他毕业就分手。

因为,无论怎样,我都要和他一起考上!

那天我看到他复习时整理的笔记,字迹飘逸潇洒,于是我向他讨来复印。

想起他时,我就翻一翻他的笔记。”

我心中忽而闪过一个念头,却并未成型,“你当时就表明要和他一起再考的心迹了?”

“对啊,对啊!我当然是要和他一起的!”她的声音忽而萎顿,分明沾染了愧悔,“我真傻啊!”

彼时的她沉浸于并肩而战的豪情,丝毫没有虑及日后种种波折。

事实上,她很快又迎来一桩喜事,他们的考场分在同一座中学。她看着他发来的简讯,一时间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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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放榜之日,并没有什么悬念。

她说,她知道自己不可能达到意向中的院校,毕竟把太多时间用来臆想与思念。但分数也可以调剂到另一座重点院校。

而他距离调剂线。差了几分。

她说,“我问过他很多次,问他要不要再复习一年。我反正也不是第一志愿,再考一年,说不定可以实现理想啊。”

“他一定说,自己还没想好,需要时间再考虑。”我忍不住插话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她略略错愕。

“很简单。我也考过研,谁都知道考研复读是何等压力巨大。

谁知道下一年会出些什么题目,谁知道能不能应付下一年的试题。

并且,别人都去工作读书了,你还在那里专职考研,万一考不上,求职也不是应届毕业生了,又没有工作经验,全是劣势啊!”

“对,就是这样。”她发出一声苦笑,清丽的面孔缩成一团,看着令人心痛,“他告诉我,他不准备再考了。他要去工作,有几家公司达成了初步意向。”

12. 她开始奔忙于复试,因为备战考研而落下的毕业论文进度也要尽快赶上。

因为繁忙,他们之间联络寥寥。

直到五月中旬,导师说她的初稿没什么问题,微调即可。

她松了一口气,和他开起那个经久不衰的玩笑。

“你有了三年经验值,也许我毕业时,就要去给你打工了!”

毕业季各式聚会接二连三,班级、院系、昔日社团、学弟学妹、导师组、相熟的教授。

还要帮着提前赶赴工作岗位的姐妹打包行李、邮寄物品、车站送行。

离别的氛围越来越浓,她却一直找不到时间去见他。

“6月21日,如果你问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第二天就是毕业典礼。我21号去了他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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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他们照例去了学校附近的小饭馆

四下望去,全是把酒别离的聚会,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大声划拳,还有人在低声饮泣。

仿佛总归要做些什么,才能把满腔的离愁生生压回体内,否则必将销肌蚀骨。

他与她在校园的小广场闲坐,广播播放着《朋友别哭》、《祝你一路平安》、《朋友》,这些歌曲他们都已经听了一个多月。

她原本已对这些乐音免疫,却忽而红了眼睛。

“我有预感,我真的有预感。我知道,我以后很难再见到他了。”她声线倾颓,开始把酒当水一样喝。

我脑海中的那个念头,终于化作实体,就像卵生的禽类,以利喙撕裂蛋壳。

“他没去工作是不是?他早已决定再复习一年,对不对?”

“你是先知吗?还是我的故事太平常?”她抬起头,神色庄重。

“他是为了你,只要是牺牲,哪里有平常呢?”我轻轻拍了拍了她的肩。

她很瘦,肩头全是嶙峋的瘦骨,正在瑟瑟发抖。

“谁知道再来一年会怎样呢?就算你没考上第一志愿,他也不会愿意让你牺牲。”

我望向她,透过她被泪水打湿的双眸,我轻而易举地看到那日的她。

她鱼尾般的裙摆在广场的夕阳中瑟缩成冬日的花,她根本无法止住自己的哭泣。

男生想安慰她,又笨拙地无从下手。

她只是在重复,“我留下来陪你,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他说,“如果角色倒换,你愿意吗?”

他如刀锋一般凉薄的理科生思维,瞬间撕裂了她。

她沉默不语,又或者是哽咽地说不出话。

她说,她不知道那晚,她是如何走向公交车站,又是怎样惊惶地与他告别。

她说,她只记得在车上接到他的电话。

他说,我给你唱一首歌吧。

那是刘德华的《你是我今生最大的骄傲》,她听到他辽远的声音百转千回,

“我要你得到最美丽最完整的回报,你为我苦恼是因为看到我在苦恼,你为我煎熬我知道,我会不屈不挠。”

她把脸埋在手里,泣不成声。

14.她又想打开一瓶酒,我强硬地塞给她一杯温水。

她说,“你知道我多恨当时的自己吗?只要稍稍想一想,我就知道根本没法留下陪他。”

那名为力的男生,根本不会知道,那年的四月,她遭逢变故,家里的生意出现危机,一时难以解决。

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在百货公司一掷千金的富贵女子。

她需要刚刚考上的公费研究生,她接下室内设计的工作,也是为了生活费。

她低吟起《荒原》的诗句,“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从死去的土地里培育出丁香,把记忆和欲望混合在一起。”

我说,“你一定没有告诉他,你家道中落。”

“为什么要说呢?多像在为自己开罪啊!”她语气狠厉。

仿佛只有将自己置于至为不利的境地,才能略略消弭内心的疼痛。

她神色凄清,“人人都说,爱情无敌,如果爱得足够深,我当然可以排除千难万险与他在一起。

我可以一边复习,一边打工,说不定可以考上第一志愿。”

她舒展着身子,像是要找一个舒服的坐姿,“我常常在想,我是不是不够爱他,如果足够爱他,无论如何也会留下啊!”

“他不会怪你,你们还可以在一起。”我试探地说道,虽然我已经知道她的答案。

“我不会原谅自己。我答应过和他一起再考,最后我成了逃兵呵。

你知道吗?他去自己学校的本部租了房子,利用学校的自习室看书学习。

我去看过他,我躲在一处墙角,他根本看不到我。”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一个顽皮的女童。

“你真地不会再和他继续了吗?”我颇有些不甘地问道。

“爱情是不可能了,偶尔还会联系吧。”她一声长叹,“但每一次联系都会让我想起自己的叛逃。”

她站起身来,步履趔趄。

我不放心她,送她去乘计程车。

她立于深夜的霓虹之下,裙角飞扬,像是她盛大的爱情在无垠夜色中猎猎飘摇。

“其实于我,大概有这个就够了,我也只有这个了。”她从随身的布包中拿出一本册子,字迹飘逸潇洒。

她像是拿出一宗物证,来证明她所言非虚。

她拉开车门,回头对我说,“你会把我的故事写出来吗?你一定喜爱过文学吧?

你能不能用你的文字告诉我,我是不是,不够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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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她关上车门,车子在空旷无人的街市绝尘而去。

我仿佛听到她凄冷的低泣,在风中久久不散。

我知道,她的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我亦没有能力把她的往事写成一个值得阅读的故事。

并且,即便局外人告诉她:

你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是你是不是足够爱他;

或者你已经很爱他了;

又或者你们都没有错啊。

她亦无法停止将自己评价成一个“叛逃者”。

我终归不曾动笔讲述她的故事。但我发现她把我加入了她社交媒体的白名单。

她在半年左右的时间里,常常更新一些悲情的文章。

后来她不再更新任何文字,大约她已经开始实习与工作。

她开始只和我探讨法律问题。后来又渐渐失去联络。

再后来,我常在学术期刊和指导案例选中看到她的名字,她依旧才华横溢。

我想大概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在某次会议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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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走进会场旁边的咖啡厅,这次交流会,我和她都是发言嘉宾。

她开门见山,“后来我想通了,是在我工作之后。”

“你想通了什么? ”我淡淡发问。

“其实错的还是我,我当时不够强大,没有力量,也没有物质,根本无法掌控未来,又怎能飞奔向自己想要的未来?”

我们互相交换起发言材料,那年的一夜长谈,仿佛早已烟消云散。

但我与她历经世事,彼此皆知,那年少的爱恋,从未消亡。

那其间的疼痛、悲鸣、离散、永诀与绝望,被时光层层包裹,

隐去血污、呼喊、刺痛与无可磨灭的伤痕,化作至为坚硬冰冷的内核,有着狰狞的棱角。

那是世俗的藩篱,生满尖刺,永隔着少年与踏入冰冷现实的成年———

谁不曾在一无所有的年代,陷入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但最终被感动的唯有我们自己。

现实永远不会同情彼时无能为力的我们,不会因为我们的撕心裂肺而停止碾过我们贝壳般脆弱的骨骼与爱情。

那些手无权杖的少年呵,如若你们彼此分离,宛如种子随风四散离析。

切莫怪罪彼此的不曾坚守,亦莫苛责自己是否爱得尽力。

只因,所有的诀别与相聚,从不只有爱恋与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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