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门弟子（郭艾晨）

元丰年间的一场文字噩梦后

你落在齐安县城的身影

是无数记述的原点

我探寻过  抚摸过

在风雪夜与人煮酒对谈

我像是某个古典文学的专家

特别熟稔宋史

我没有跟一些地方文人

作过何种的交流与妥协

关于你的踪迹与心迹

他们都喜欢活在诗文里

种地养花  以苏门弟子自居

写来写去  并不像你

而我活来活去

越来越像是你

某年某月的一个秋夜

我独自走在故园边的

一片落满树叶的小路上

忽然想起你的咳嗽

想起你身上的酒香

想起秋水一般的小品文

于是向县城走去

在靠近城边驿站的空地

黑影黢黢  幽人独立

我变成了你

承天寺的庭院里

月色如积水空明

水中交错着一些水草

大约是竹柏的影子

它们在阳光下是绿色的

在月光下是黑色的

正如我歪歪斜斜的身影

天空忽然响起一声哀鸣

是一只落单的秋雁

它呼唤诗歌  呼唤自由

呼唤情侣  呼唤同类

人字形的族群如烟散去

它只能昼伏夜行

躲避原生历史的追击

你梦里的一只大鸟很有名

叫孤雁野鹤苍鹄或白鹳吧

跟庄子的鲲鹏一样有名

跟江中的沙洲一样孤冷

跟我的性格命运一样怪异

飞升到了云端的高度

表面喊着超脱

实质想着躲避

隐藏热烈而真实的想法

是我们一辈子的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