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潇潇
(原创—本文纯属虚构)
01
三十六岁正是花好月圆之季,谷莺却心烦意乱,一早她慵懒倦怠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晨光正透过百叶窗斜洒在深秋的棉被上。这套两室一厅房间,是西式简装风格,如果眼光不太挑剔,就是用来当婚房也不跌份儿。整套房子色彩基调是粉紫色的,连大阳台百叶窗也是一年前新换的淡粉色。谷莺的老公木京,带着他倆的女儿刚刚离开家,去了小学校。
这时的窗外,街上已经有了车马、人流之声,城市天空碧蓝如洗,隔着窗帘的房间是一片暗暗淡淡的暖色。谷莺被松软的被子拥裹着,困乏不想起床。那被子是淡黄格的,显得温馨、优雅又高贵,衬托着长发的谷莺,散发出女人独有的魅力。她的身体裹在这被子里,像瘦瘦的一束梅枝,轻盈淡香放在床上。
谷莺这些天连续被动与木京夜里长谈,她头发胀,眼皮微肿。闭目沉思的谷莺听到一阵闹铃响起,她睁开眼睛感觉不是睡完一整夜觉,而是熬了一夜正准备努力去睡的状态,她隐隐约约感到头有些痛。的确,谷莺好多天没有好好睡觉了,昨天晚上她与木京又交谈到深夜,二十天里几乎每天如此。
谷莺和木京结婚十年,现在谷莺起心分手,木京还不能接受这实事。木京自从听到谷莺提出分手,如遭雷击一般几乎被击垮。十年来,他们似乎走到了无话境地,然而木京被这事件瞬间击活成话唠。每日夜里不睡,缠着谷莺谈心。白天木京精神显得有些恍惚,晚上谷莺担心再给他压力他就会倒下。因此谷莺虽然厌倦了和木京死气沉沉的生活,还是真心希望木京能挺过来。“一日夫妻百日恩”,颠过来倒过去是这点道理。
谷莺体质偏弱,时不时闹一下偏头痛。谷莺家里书柜里插着几本常规的医书,闲了没事她会翻出几页来看看。这些医书是谷莺在小区书展活动摊上买来的,基本包罗常规病史。谷莺想,幸亏只是头痛,要是再有别的,可就麻烦了。谷莺生的秀丽,眼睛又黑又大,抚媚而显忧郁,虽然她早过了二八年龄,但各方面显得依然优秀,迷倒一大片与她有过交往的男人。
谷莺那双水汪汪大眼睛,女人们都说是泛着色迷迷的桃花眼,男人们就是喜欢多看她几眼,勾魂摄魄。结婚十年后的谷莺,在木京认为的贫贱夫妻生活方式中,已经完全没有被爱的感觉,与外面男人百般殷勤照顾有天壤之别。谷莺不甘心死水一般的日子,墨菲的出现仿佛给了她一次机会,她下决心要利用这次机会,要不等她人老珠黄,谁还在意她呢?
谷莺获得老天偏爱,天生丽质,凄艳而高贵,性格给人讳莫如深又简单无心,使人闹不懂谷莺是过于老成还是天真幼稚。谷莺是大学毕业生,身上有一股知识分子多愁善感、孤独清高气息,偶尔为了应付场面,则显得热情又虚假。这使得有机会接触到她的男人们竞相追求,但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他们不得不私底下把自己排成一队,任由谷莺挑选。
谷莺出生在书香之家,父亲是位语文教师。谷莺从小耳闻目染,习文弄墨, 不免染上爱好艺术而又没有大出息,就是那种“半瓶子晃荡”的毛病。她性情敏感、忧虑、激动、夸张,有时候还写打油诗,风花雪月一番,但始终没有在兴趣爱好上有成绩,就像她在五矿集团经营部的工作业绩一样平平。
这会儿谷莺躺在床上,她把双臂交叉在胸前,侧身而卧。这姿势使她产生空虚,由空虚又产生幻想,因幻想不符合现实,又令她感到深刻的孤独。她用手在她身上抚摸了一下,一根根肋骨犹如绷紧的琴弦,身上除了骨架有一层很薄的脂肪,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十年来,她与木京的日子,无论是否幸福,谷莺还是能体会到她与木京的世界在磨合。现在谷莺的的确确感到只剩下她自己了,她不由自主把手交叉的越来越紧,抱紧自己,重温、回味,遗忘和憧憬交织在一起,令她浑身不觉感到一阵寒意。
02
品味十年婚姻就像一成不变的早餐,还没有就餐,心里已经知道了它的味道,无法勾起食欲,除非饿到别无选择。木京努力打拼事业,重心渐渐不再特意讨谷莺欢心。他们最浪漫的时候,音乐、鲜花常有,现在只剩下瞌睡的呼噜声。久而久之,谷莺的内心开始封闭起来,与木京在一起就是调动不起激情。谷莺对这种缺乏深层次沟通,无法表现出足够的热情,常落得精神与肉体双重孤独寂寞。谷莺为此颇感遗憾,除了应付工作,她狂街、炒股、写日记,用这些冲淡内心的空虚。
谷莺并不性感,外形特征消瘦、柔弱,使男人们见了她就会生出心痛与怜爱之情,妄想着去保护她。这些男人中,有几位曾经吸引过谷莺的眼球,但都成了过眼云烟,只有墨菲具备她认为理想又可实施的条件。
谷莺躺在床上想起墨菲,孤独感重又笼罩着她。“快了,快了,就快解脱了,就不头痛了!”这些昨天前的想法,再次在残酷的现实中变成不可行。她望着这一屋她想要离去的家,追忆和冥想让她几乎忘记时间。谷莺手腕上的表再次提醒她该起床了,谷莺茫然回到现实,起床,准备上班。
这时谷莺手机电话响了。仅凭这电话铃声以及来电时间,谷莺断定来电肯定是“侵略性”极强的墨菲。墨菲觉得他有权利让电话铃顽强地叫下去,他知道谷莺这会儿在家,并且就她一人在家。墨菲不知道谷莺是否起床,也不确定谷莺想不想接电话,但他就是非常相信自己的魅力,他要给谷莺送来早安、关心、体贴。他深知谷莺这样女人的精神需求,况且对他来说讲,说说话就可以得到谷莺的芳心,确实很受用,男人需要这种刺激!
假如木京昨天晚上没有把有关墨菲的调查报告内容与谷莺讲,谷莺也许不会让电话响好一阵子。谷莺断定墨菲还不知道她的思想转变,他是不会挂断电话。谷莺放下洗漱用品,脸色暗沉,拿起电话,毫无精神地丢了声 “喂?”。
来电如谷莺所料,正是墨菲。墨菲是某稀土公司厂长,和谷莺在工作上有联系,时常打电话问候,过年过节更不会忘记邮寄贺年卡或送购物卡。这样一去二来,谷莺与墨菲关系越来越密切。墨菲长期主持他厂里营销工作,造就了他极高的交际能力,尤其在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等方面,如火纯清、技搞一等。当然谷莺的心事他一看二聊便知。
说真格的,他从来不敢对谷莺冒犯,讨好的因素偏多。男人总是看着别家女人比自家女人好,加上谷莺比墨菲小快十岁,可想而知,还真符合世俗的眼光和男人花心要素。墨菲的勇气和计划也就到此为止,而昨天前谷莺似乎已经想太远了,她把未来好日子寄托在了墨菲的身上,木京的调查报告让这一切瞬间化为乌有。这一晚上转折太大,让谷莺像鱼儿一样又一次搁浅在沙滩上。谷莺从认识墨菲起,就认为墨菲比木京更关心、崇拜自己,比起其他追求她的男人来讲,墨菲在谷莺心里,把他排在追求她的男人队列之首。
03
谷莺并不是轻浮浅薄的女子,她还有自己的操守。谷莺在工作上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各种豪门盛宴在她虚荣心里常作怪,随着结识各色人物增多,她与木京的日子不断地雪上加霜。这些与她切磋商榷工作业务各路人马,由蛛丝马迹中得知,生得娇柔妩媚的谷莺,家庭生活并没有使她满意。谷莺偶尔不在意冒出一两句伤心的话,便震惊四座。众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立刻感觉义愤,怜香惜玉之心大兴,各施所长,为谷莺消除寂寞、忧伤,总是不“忍心”让谷莺有此待遇。
谷莺娘家民主气氛好,长辈与小辈没有特殊分界线,谷莺被宠惯的没有畏惧感。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谷莺从骨子里多了潇洒和傲气。她与这些男人对面坐在一起,表面上也常常戏谑调侃,谷莺的傲气与自重使男人们也自重起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谷莺甚至讨厌轻浮随便的男人,她喜欢静静地彼此深入内心的交谈,慕菲就是这群男人中表现出色的一个。
谷莺的眼睛之所以和街道上许许多多流动着又黑又大的眼睛不同,那是谷莺赋予了这双眼睛丰富的内容。当这双眼睛静静地望着你时,便把她的忧伤、妩媚、冷清,以及闪动跳跃的思想一同注入你的内心,她的目光像一只柔软的手臂,触觉真实在你身上,然后渗透到你的心里。
谷莺在化妆时,最重视的就是涂眼影。她觉得眼影给人一种迷朦神秘感,在视觉上产生凹凸立体觉。谷莺化妆第二个重点是口红,她喜欢那种泛亮的暗红色,妩媚性感。中医学讲,体质瘦弱的人,多属阴虚体质,容易疲乏口可,脸颊时常发热泛红。谷莺身体娇弱,体力或神思过于劳累的时候,脸颊变像化了淡妆,有淡淡的红晕。这一点可能谷莺自己也没有注意过,但让目睹她芳容的男人过目难忘。
谷莺时常带着挑剔的目光审视镜中的她。镜中那个女人虽还未容颜衰老,谷莺已隐约感到那光滑的面孔下,开始透出无法掩饰精神疲惫和心力交瘁。她不像过去那样长久呆在镜前欣赏自己,尽量缩短时间,躲过这种不愉快的自我醒悟和剖析时刻。谷莺不知道多少次希望木京能像其他男人一样,关心、爱护、崇拜自己,但除了木京在追求谷莺期间发挥淋漓尽致外,其它时间谷莺感觉平平。这种与外面世界给予她的温暖差距越来越大感受,随着日月穿梭,渴望而不得使她感到窒息。谷莺萌生了离开木京的念头,她要去重新找回她想要的感觉。
谷莺心里也十分矛盾,毕竟曾经爱过木京,现在还有女儿。当谷莺一旦有了离开木京的念头,她真心希望木京能爽快同意,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也祈祷木京有好未来,女儿未来保障还要靠木京,即使墨菲愿意并有能力提供女儿的物质享受。
谷莺以前感觉很懂墨菲轻松自如表面下掩饰的东西,常挂在墨菲嘴边的话是“夫妻不成可做朋友”。谷莺与墨菲交往中,逐渐在改变她与墨菲交往的方向,她开始有了“拒接做朋友,非夫妻不成”这个决定性打算,但昨天夜里有关墨菲的调查报告,使谷莺惊醒并失落巨大。墨菲不仅有老婆,还有常亲密的女友,谷莺到底在墨菲心里排在第几呢?她心里非常难过并七上八下起来。墨菲一年前开始追求谷莺,变着花样讨她喜欢,墨菲说话的语气和善,像兄长,加之家世显赫,让谷莺开始对墨菲感兴趣,逐渐动了凡心,而这一切到目前为止仿佛走到了死胡同。
04
谷莺很想在失落之中把注意力转移到她工作上,但觉得这种寄托对她毫无力量。谷莺心智还未完全成熟,她惯用情绪思考,清高使她面对这局面万分难堪。她看不惯时下部分美女们,利用身体过五关、斩六将,与她追求的精神享受不搭边。谷莺甚至同情公关小姐、女经理成绩得来不易,凭什么这钱、那好事往她们身上跑而不往别人身上跑!谷莺对俗事不屑一顾,憧憬热诚、执着、专一,现实中的墨菲,这样典型,让她开始怀疑男人倾慕她的动机。
思前想后,谷莺还是幻想墨菲对她用了真心,尽管木京找私家侦探,搞来了非常详细并不利于墨菲调查结果。谷莺把心一横,想即使没有墨菲,也许有“白菲”,这世界不可能永远天黑。
木京打知道谷莺要离开他,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这美人落入他的怀抱,一度让他骄傲的满世界嘚瑟,所以这些天里,木京的精神失落混乱,在家里时哭时笑。木京这个样子让谷莺格外意外,她不知道其实木京非常在意她,只是时间磨掉了彼此的激情,一旦要失去也有断臂之痛,无法忍受。谷莺耐着性子准备陪木京一段时间,好让他慢慢接受分手的事实。看着木京完全失魂落魄,谷莺心里也乱起来,谷莺只盼过段时间木京会好起来!
谷莺这段十年全身心投入情感的毁灭,被木京由宠爱到忽视的过程,终于使决定要“永别”这个家。
外面的世界精彩也冷酷,没有计量单位的“情感”,当“城内城外”不同区域之间的人去触碰,它就成了极端危险的事。它需要他们彼此互相深刻欣赏、倾慕,还有信誓旦旦。这之间最难得也是最溃弱的是彼此信赖感。信任的“情感”可以发展到忘我,不信任的“情感”就会滑向崩溃边缘。只有那张特别的“结婚证”,可以证明曾经沧海,其它则无从找到它存在的旁证。谷莺即便想得很通透,也压抑不住玩火欲望。
木京每夜与谷莺交谈就是一番生死之态,谷莺没有给她定心丸,他就一刻停止不了焦虑。谷莺觉得与木京相依为命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离开木京使她燃起来了新希望,而不是从此没了希望。每晚面对木京滔滔不绝的诉说,谷莺回应很少。谷莺想着月隐星落,分离在即,对往昔的追忆和未来,虽茫然、畏惧,但有向死而生的快感。
这些夜晚,木京说累了躺下睡着后,谷莺望着窗外,月光斜照,惨白清稀。她渴望自己的灵魂可以在天空自由飘荡。谷莺转折不眠,她担心木京也许会疯掉,被这种恐怖笼罩,连夜里的风声,谷莺听起来也像在嘲笑她这种打算。谷莺又一次祈祷“我想去我喜欢的地方,我想走在自己喜欢的路上 ”!
木京发誓“重新开始”在谷莺耳边不断回响,谷莺仍不能重新接受木京,外面的墨菲对谷莺诱惑太深,她不愿意说放弃分手的决定,谷莺和木京之间,就像在拉断大树下密密麻麻的根茎。
木京他自认为他特别爱谷莺,他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总是在不断向谷莺证明他是正确的,聪明无比的,不厌其烦告诉谷莺该如何处事为人。谷莺被禁锢在木京的大网中,失去了行为、言论自由,她厌倦了随木京思维模式生活方式,虽然还有些留念,但要与木京重新开始,她可以坚定的说“永远不想”。
05
谷莺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与木京之间的争吵,说不过木京时,谷莺就抛出“我就是喜新厌旧”的吼声,再看木京呆若木鸡病态目光,谷莺心也凉透了。面对准备离家的谷莺,木京是孤独的、痛苦的、可怜的。谷莺甚至梦到过她披头散发扑向木京,用那双冰凉僵硬的手,掐着木京的脖子,直到她把全部压抑的情绪释放。醒着的时候,木京一说“不想活了”,谷莺必然又一场惊慌失措。
谷莺现在无法把控木京又爱又疯又后悔的情绪。白天的时候,她还多了一份恐惧,担心晚上木京不能按时回家,万一他想不开自杀呢?也怕他按时回家,怕自己面对木京再次放弃离开他的勇气。谷莺期盼解脱,不再怕孤独,她更怕木京的鲜血直面而来。
谷莺为自己进退两难搞得心神恍惚,偷偷地流了许多眼泪。她渴望离去,但绝对不愿意木京为此而一蹶不振,更不愿意看到木京生命消失。“战争”平息的时候,谷莺会与木京交谈,他们之间无数故事流入时空,许多悲伤的、欢乐的影子,填充着他们那些岁月。
墨菲在这样特定时期给谷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他身材瘦高,目光有神,更多的是墨菲的自信给谷莺带来前所未有的心安,似乎拥有墨菲她死而无憾。四十四岁的墨菲,散发着中年成功男人特有的魅力和温情,他镇定自若,有一种超然脱俗之感,他的言谈给谷莺一股博大胸襟的力量。
墨菲一句“看得出你很苦恼,有时间哥陪你看看雪景、红叶,你要愿意,哥可以帮助你。”,瞬间谷莺就感到轻松无比,她不用再撑着自己,可以任意支配墨菲,墨菲雄厚的实力可以让她理想长出翅膀飞翔。
谷莺每次与墨菲通电话后,都会万分激动,默默地在心里叫到:“老天爷,就是他吗?”当他们在一起喝茶、吃饭时,谷莺望着墨菲会产生幻觉,墨菲就是他心仪的对象,眼前最适合的救命稻草,不禁内心生出几许柔情。这种冲动令谷莺渴望看到某种奇迹发生。谷莺完完全全专注品味自己的感觉,像看到真实的爱情故事在她面前展现,这样的幻觉支撑着她不切实际的想法。
谷莺与墨菲交往中,她明显感觉到她身体里为理智所淹没的情感世界,正渐渐被墨菲调动起来,这力量撩拨起她对爱情的渴望和想象。她努力地用意志去和这种欲念抗衡,结果这一欲念却在她身体上越来越强烈,她几乎要莫名叫出来……谷莺忽然像粘人的小女人,想与墨菲畅谈,仿佛刚刚用生命敲响了一座神秘之门而兴奋着,谷莺浮想联翩,徘徊在美妙的憧憬里。
06
墨菲与谷莺生活在不同的大城市,要不是墨菲在业务上认识谷莺,他们相遇就是天方夜谭了。谷莺与木京的相遇平凡无奇,一个公司里同届的大学毕业生。墨菲虽然离谷莺路途遥远,而正是这种遥远的距离,勾起莫名的诱惑。墨菲每一次来电,声音犹如从很远很高的空中飘来,使谷莺陷入甜蜜蜜幻觉中。谷莺想永远这样下去,时间不再流失,世界到此停滞运转,让美妙温馨、柔情缱绻永远爬满周身,让耳畔那毫无淫意的亲切之声萦绕于心。
墨菲乐观、感性,他用他的神态、眼神、身体、嗓音、语言、气质,时时将谷莺渴望的东西传递给她。谷莺心中升起久违的情感。这情感像一道光芒,使她的理智由身体退去,像一只埋在地下的虫子,在沉寂多年后开始盲动起來。她的灵魂出了窍,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她。这灵魂看着谷莺像一面空窗子,孤零零地敞开着。木京曾经飞入了那扇窗,但那使她无所适从,更为寂寞。现在,终于有一位她渴望的人伫立窗前,正向这扇窗里边探望。这忽然降临的一切,使谷莺內心盈滿起來。
谷莺似乎听到了一种模模糊糊的声音在召唤她,同時切身感受到一双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这只手真实的触摸,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谷莺觉得她像病弱无助的小女孩,正渴望墨菲带着阳光般的身体,进入她显得阴郁的身体,进入她湿热的呼吸,进入她期盼色彩的灵魂。谷莺期盼墨菲用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抱着,引导她飞翔,整日整夜的飞翔。梦里,谷莺脸上透出淡淡的羞涩,她面对墨菲小脸绯红,她无法抵抗他的魅力。
木京带给谷莺的调查报告中,墨菲的世界像腐朽的庄园,生产经营正常,缺少完美的精神支柱。墨菲家业大,老婆虽说半老徐娘,但老婆父亲可以給墨菲事业上极大的支持。他们门当户对,是他们夫妻之间非常重要的支点,支撑他与他老婆平凡的夫妻生活。墨菲视他女儿為掌上明珠,对他小兒子寄予厚望,这一双儿女宽慰着他情感有些缺失的心。最让谷莺意外的是,墨菲同时还有两个亲密的女友。报告说墨菲自从结交上谷莺后,他在减少与那两个女人的交往频率。报告还提到,墨菲那个大家庭对谷莺也是知晓的,但一致反对接受纳谷莺,墨菲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想到万全之策。
一早听到谷莺一声不乐意的“喂?”,墨菲后背发凉,想好的甜言蜜语,就剩下了“莺莺是我,今天不开心吗?”没有听到谷莺的答复,他又说“你先上班,回头我打电话给你,路上注意安全!”
谷莺走出家门,她凝望着人流幻想起来。谷莺眼里的人流,像那冷漠的风,从远古一直吹到至今,从太平洋东边的纽约穿越至北京。它带着往昔岁月的喜悦、哀伤,带着悠长历史的凝重,从谷莺身边漠然滑过,又顺着谷莺流向远方和未来。它与谷莺毫无关联,它无法安慰她的心灵,无论在哪儿。她感到自己像一株被遗弃在人流之河堤岸旁的孤树,看着千百年古老的面孔迷茫思索。人流里的每一个面孔都是一个城堡,被夹在无数城堡之间倦怠不堪,忧伤自怜。她像个真正的傻瓜,再一次感到某种真诚的东西,正与她无可奈何慢慢远离。
午日的阳光像一头猛兽,一下子把谷莺光秃秃照在屋顶空旷里。清晨那温馨、虚幻的薄雾散去,街道赤裸裸地平躺在阳光下。谷莺看着空中的高压线,以及楼群间秘密麻麻的电话线,在城市上空铺展成一张大网。她站在高处,俯瞰着它们,短暂的快乐由内心升起,她在这张网的外面,逃脱了这张令人窒息的网,要准备飞起吗?
旁晚的空气沉闷起来。街道两侧的白杨树高得有些触目惊心,空中落下被风搅动的叶子,残留在树上叶子也发出了沙沙声。一阵猛烈的头痛袭击谷莺,她被这痛感压迫得踉踉跄跄,远远看上去,她单薄的身躯,俨然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摇晃着。
秋雨终于来了,细雨倾刻间让街面湿露清寒。谷莺像一条瘦鱼儿,浑身上下被雨打湿。她裹着紫色风衣,向风雨中走去。谷莺此刻品味着一种自虐的快感,一个念头闪过,“告别这个世界”!可这世界再过十个小时,太阳依然会升起,活着的意义何在?
谷莺在雨中想起了她半吊子文字梦想,豁然明白她活的意义所在,她要用文字记录涤荡起伏的日子。谷莺触景生情,一首小诗飘过她脑海……
烟雨茫茫树影稀,深秋瑟瑟草寒低。
楼台亭榭无飞鸟,骚客匆匆阵雨饥。
雨越下越大,谷莺的身影消失在了暮色风雨中。